[蜜 蜂]
从未见过如此迷人之物像一只神兽,身体之上有老虎一样
的金色绒毛,细腰,膜翅
让身体变轻,隔着花朵,它
震颤那伶俐的翅膀,仿佛一只猛兽
在打探它的领地,仿佛梦呓
在叙述一场花事,而春风傲慢地推搡着
抚摸那些花絮的词语,蜜蜂伸长了
口器,它采集花粉酿造甜蜜
它不会回到那些旧事物里
不会作茧自缚,更不会停留在一朵
凋零的花瓣上,太久——它
在它编写的舞剧里,做最好的舞者
它曾震破了一轮圆月——
[麻 雀]
晒谷场上平整干净麦垛上横七竖八的桔梗,更像光芒
一群斑斑点点,叽叽喳喳的麻雀
捡拾阳光遗留的麦粒或种子
谷子要在秋天成熟,而雀声不会停止
我像一场风暴,无端地惊扰起它们
飞起,又落下,越来越多——
整个下午,我都被这些斑斑点点的精灵
一次次刷新飞起的幻影,有
那么几次,我看到它们时而缱绻
时而跳跃的姿态,像极了我们
这喧嚣而庸碌的一生,更多的麻雀聚集
过来,雀悦而欢唱,而我们
是我们自己的不速之客——
[落在地里的豌豆]
秋日被收割,曝晒的那些秧子金黄,像秩序的公式被梳理成节日
地面上,田野里那些蹦出的赞美
是一粒粒饱满的豌豆
滚圆的秋,坠落成一粒粒温暖的词语
这些一年生攀缘的草本,多像一岁
一枯荣的小草,在时光的笔端,蔓延——
它们多像那蓬勃的野孩子,自由自在
可是,谁都有家,谁都有灿烂的春天
落在地里的豌豆,落在大自然的孩子
在出生时,便注定再一次成熟
成熟是另一种赞美,一季一季的——
泥土是最后的归宿,如我们离不开
这自然的属性,落尽山水或泥壤,做一粒
洁净而饱满的小豌豆,我们被长大——
这金黄的秋,野孩子继续任性
母土从未远离,她热爱所有的野子与花儿
一如我的兄弟姐妹,都是这大自然的颗粒
与馈赠,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被豢养
被包容,被教育——
[蝴蝶篇]
事实上,任何飞翔的事物都是蝴蝶包括时间本身,包括向上攀爬的牵牛花
或菟丝子,蝴蝶飞舞——
包括那些姹紫嫣红,翡翠的绿萝,鲜红
的杜鹃,蓝色的蝴蝶结,洁白的裙裾,它
多像那蜿蜒的浪花,而大海就是最大的蝴蝶
澎湃或缥缈,状如蝶(幻)梦
而时光真是最好的容器,把四季装进
飞舞的旋律,有时候翅膀不是用来飞翔
而是用来冥想,用来涂抹——
诸如我所看到的蝴蝶:黑、白、花、黄
是尚未完成的油彩,或水墨——
当这些画稿掉进思想的泥沼,便学会飞旋
当我再次发现蝴蝶,在我寂静的窗前
我知道,我即将跋涉,又一个春深
正向我缓缓打开——
[松 壳]
带着它干透且张开的喙带着最后一丝风和山谷的回音
铁锈一样,那些落地归根的事物
保留本来的样子,安详而
从容,那是时间的嘴巴向你诉说
那是曾有过的,怎样的孕育与饱满
松针在树梢摇晃,刺破谎言
一不留神,大鸟将时间的果实吃掉
扔下壳与时间的秒针、分针和一株株树
时光里有裸露的部分,恰如一个老人
模糊不清的表情,犹如被风干的事物
如同虚无,带着它的节令
当你触摸那些真实的肌理与松壳
分离如我们的孩子,有序而残酷,像
一把慢慢变旧的刀子——
[雕 琢]
豌豆苗破壳而出,顶着露珠铁线蕨吐出鲜嫩的舌头,整个森林青葱盎然
我想返回更远的春天,返回史前
恐龙女是怎样受孕或灭绝的
至于花朵或伊甸园,至于落叶或蝴蝶
那是怎样的逃遁或隐秘,那绝不是因为恐惧
那么好看的颜色与形状
那是一种天赋,包裹与装扮
再没有比逃到身体的内部,或外部
更迷惑敌人与自我的了
我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百花明亮
蝴蝶不舞,野草长成花纹的样子
我看到雕刻的线条,体积,明暗,放在雕梁画栋
笔者散佚,而岁月也是一位能工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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