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武

[我的一生是一场疾病]

我的一生是一场疾病
　　当我晚年，那些疾病悄悄越过门槛
　　从窗缝，模仿死者的声音
　　那些声音轻轻地拽我
　　让我去它们那里
　　那些声音住在深思里墙角里
　　立体着看我
　　曲折着看我
　　那些声音说：你也想这样存在，不是吗？
　　是的。是的。我会逐渐成为回音

[没有悲剧我们不成立]

真的，我也是程序之一
　　只是这个程序加入了感情因素、愧罪感
　　不因为籍籍无名而悔恨
　　悔恨也是程序的一部分
　　我依循某个算法存在
　　算法的终极也是算法
　　美也是一种算法
　　没有悲剧我们不成立

[中年自省]

很多人在成年长大
　　很多悲伤在成年后不再悲伤
　　当你因为没有悲伤而悲伤时
　　悲伤不再是把手
　　你怎么打开门
　　我没有活得更好
　　也没有死得更好
　　我只是骄傲得更好

[暮 色]

我看到我出生时的医院
　　没看到我死去时的医院
　　就像我出生在明处，死的时候是暗处
　　因此，我一直想照亮我的暗处
　　我读《易经》、寻找在阴影里坐着的人──
　　我记得你走时，穿着一件黑雨衣
　　我听到的消息也都是黑色的
　　必须在明亮的地方听
　　我有时把写的诗拿来读
　　把地上的影子又踩一遍、再踩一遍

[音 乐]

朋友，我在听《毕业歌》
　　悲哀从心底升起，像埃兹拉·庞德一口井，让天空更加幽深
　　井水暗黑，闪着光亮
　　每次下雨的时候井水都会沸腾
　　像父亲在井下工作
　　淋湿的灵魂从林间归来
　　大口大口喝着雨水，像一碗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