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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细汗(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17219
◎ 高春林

[星河]

冬荷是河水上静默的眼睛。
  它假寐,为了不打扰沿堤岸而行的
  人——风并不冷,因我们同行。
  乱石的黄昏,一切竟变得无边明澈。
  世界微妙于真与非真之间有一个
  动魄的秘径。我们谈到悲伤,
  别离,雪于寤寐间覆盖了沟壑话题。
  还有什么胆怯的?时间之外,
  万物空寂的河岸给予辽阔的自由。
  真正的词就是光明之神,在挣脱了
  现实之后,融入我们的身体。
  一个超现实就是现在?再也不是
  虚妄与陷落。星河里有我们的隐秘——
  夜要降临了,我们的闪电恰在此时。

[在庄周故里]

在一个隐逸的地方,谈论
  蝴蝶,无异于翩然了时间之上
  ——我决定不再顾忌地随它起舞,
  轻逸的,不是芜杂的生活劲舞。
  该说些什么呢?在自然的法度以内
  回到静朴,像一个灵知主义者
  内心浩荡,时间随之醒来,
  我们即将消失的灵魂在醒来。
  我在井沿上探问一种酒器,
  我从碑石上辨认一个年月,
  ——如若没有蝴蝶的飞舞,镌刻的
  或井水镜照的真实,或就陷入
  生活的真实。除了蝴蝶之美
  还有什么能超然于现世?
  我们所梦,抑或我们忧郁之词
  指定是嗓音里的鱼——
  游过时间之暗方有一个蝴蝶的美姿。
  我像在说时间深处的镜子,
  除了残酷的诗意觉醒于生命,
  除了生命里的苦痛,诗在低飞
  每一个侧影都相似于蝴蝶的化身。

[在想马河与永伟、江离谈论虚无感]

一只闪尾鸟张开它的自由。
  诗在风口,坐看云幻化的白鹭,
  峰峦不再迭起,寤寐的时间,
  我们保持一种辽阔的静寂。
  这是我要的虚无。马洛奇亚人的※
  翅膀——蜻蜓的透明翅膀,
  划过城市。而城市时间过于硬,
  我们借这里的鸟鸣叫醒黎明。
  一个人向溪水上游,意思是走过
  繁华,以见山涧的月亮——
  水色月亮,皎洁的孤绝,
  如今不再是我们谈论的一个对象。
  我们纵酒,而沉醉的是虚无。
  诗是什么?蝴蝶在紫荆花上,
  我还是想到马——这里是想马河,
  布罗茨基的野性的黑马,杜甫的
  马萧萧,都将消失于虚无?
  我们吹着口哨,没有什么命令,
  唯有沟壑幽微的我们,再干一杯!
  ※注:引自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广阔渠]

站在石桥上,看渠水像一条细蛇。
  这渠建于公元1976年。激进意志的样式,
  火热的劳动——也可以是一首农事诗。
  古人即有句“临清流而赋诗”。
  接下来的阐释在于我想问渠成水在哪里?
  像中断的剧情。石雕刻与荒草,云彩与阴影,
  彼此印证过。悬着的事儿,无人说得清。
  晨光微明,坐在东风桥的渠水边晨读,
  想到诗的广阔性,来源于一个正确的视域,
  如渠水一定要开辟出它的风波万里。
  值得一说的是——2001年渠重修,流水
  以它润泽的词性,洞穿着我们的生活。

[竖琴记]

我从竖琴中醒来。我弹奏的
  秘密的灵魂从惊蛰中缓缓醒来。
  真的把蛇变成天使?那么
  好吧。在沉沉的黑暗中听她歌咏。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心存一种
  假设——倘若我不再抱有爱,
  会是什么样子?不是被时间吞噬,
  而是迷失,迷失。纤细的手指,
  我的灵知主义——每个事物
  都有它们各自的灵性,它们睁开
  眼睛。一个人向我走来,
  一群人缓缓地微笑着向我走来。
  我弹奏,我感到即将消散的灵魂,
  暗夜里苦涩的星星。每个人
  以他的声音,而不是以他的命运
  活在故事的结尾处。没有别的
  意思,除了琴声拨动的大海,
  除了大海上鲁滨孙的帆船,除了
  帆船驶向的岛屿。我梦一样
  述说着,几乎忘了我手指下的
  喑哑——世界如此,我在弹拨。

[黄背草记]

湿雾褪去似乎是一个瞬间,
  一只狼和老猎人同时发现了对方,
  他们有极短暂的对视,这间隙,
  老猎人略带兴奋地举起了枪,
  像往常,枪召唤着他狡黠的手。
  在搬走岭、尧山,乃至白草坪一带,
  枪一直在召唤着他捕风的身影。
  他瞄了瞄,准星对着这只孤单的狼,
  来不及呼吸的瞬息间,枪响了……
  可是,令他愕然的,那准星线的
  尽头竟然出现了硕大的孔雀屏——
  其实,是长着孔雀羽一样的黄背草。
  “我的狼呢?”他跑上前去,
  那一团黄背草后面是更多的草羽,
  “中了啊,哪有从我枪下溜掉的狼”
  他提着枪,在没腰深的草丛——
  那辽阔的黄背草塬上。狼没有再现,
  老猎人,他在黄背草丛也再没出来
  ——老猎人的消失至今是个谜。
  那个秋天风声紧,小猎人怅惘地
  寻找父亲,他一把火烧了山坡,
  黄背草发出“啪啪”鸣枪般的声响,
  那一夜村人好像都听到了狼嚎,
  有人说,是头狼叫着它的狼在搬走。
  那之后据说是第二年,满山的
  黄背草貌似是一夜间又长到没腰深,
  一到黄昏,一只狼就昂首于山巅。

[八月十六夜在苏轼墓前记]

墓园的夜也即永恒的边界。
  而月亮所做的是在这个浓云遮天的晚八点,
  我们站在碑石前时,她探出头来——
  月亮缓缓地,像云簇拥的剪影,
  在一个人的山河里,照亮时间。
  寂静的轮廓是从树梢或土坟向四周蔓延的
  空旷,以及空旷隐匿的神秘
  ——穷尽旅途后的神秘。
  这时我立在他前边的空白处躬下身子,深深的
  躬下我卑微的执念之身。
  没有风,时间深处的静像是定风波里的麻叶,
  被清凉包裹着。雨声,的确是雨声
  在毫无征兆、在我躬身的一刻
  “哗哗——”而来,仅瞬间,像是一个错觉,
  但我知道,我们没有错过一个自然之谜※
  ——的确是雨声,但的确没有雨。
  在这夜的深邃里,我们像是一个游魂,
  探视着我们的内心。一公里外
  是公路,二十公里外是城市,以及繁华
  ——诗没有出口。诗找不到圆月和晴朗的雨。
  这时,我们确切说就是诗里的游魂,
  在圆月的天穹下,举起了杯酒
  ——向他,也向我们抛开的现实和恍然的梦境。
  “明月如霜,清景无限”——
  我们在他的无限里,得到了一个有限的游走,
  我不确定那神秘的雨,是否在说,
  “世界的意义必须在世界之外”,
  柏树仿佛晃动着,一个世界晃动着,
  我庆幸,视域空旷,视域是秋暝里的空寂。
  ※注:郏县苏坟寺传说里的苏坟夜雨,是夜,被真实地遇见。

[创作谈]

也许那个不可言传的词语一开始就在等待着我们,并接受自开始到久远的时间检验。我们生活在一种特定的历史文化境遇下,时间尽管无穷尽地流逝在不同的年代、知识的转换中,却给予了我们词语,这也仿佛是一个停留,让时间有了一次注解。命运当然会各不相同。事实上,我们的目光、口吻,我们的手势和姿态,在暗示着方言式的一个美学——来自历史性的关照——这是我们即便当下的境遇中也潜藏着的一个根。“厚”是厚重,也可以是厚道。我们的诗歌,一开始就质朴地存在于早已存在的语境中。警惕也由此而来。这个警惕几乎是双指向:一方面指向历史,它带来的一种古典情怀;另一方面也是必需的,要有一个反思的目光,来打断我们当下的写作:我们写下了什么?当拥有了一种历史感,而诗的语调、温度以及节奏是否处在语言有效的现代性上。这种诗歌艺术的统一性或许就是一首诗,乃至一个诗人存在的一个标识。这当是一个过程,词语在寻求赋予事物以意义的过程中,被诗歌的意志照亮。从这个意义上说,历史性也即现实性。新诗是建立在现代性上的一种现实表达。值得欣慰的是,当付诸任何一种艺术行动时,这种行动即呈现出多种可能与意义。其意义在我们回忆的这一刻起就有了一个新的想象空间。这个过程中,“根性”的东西作为一种固有的骨头,让我们的行走有一个大的背景,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种深沉而开阔的“词”让我们去思考,如委以重任的方言,如黑暗中的声音,如携带了各自的精神传记。而现代性开启的是一种姿态,像血液流动的一种形式。这也意味着诗人在这个过程中,是从诗的源头出发,而最终必然回到当下,与现实的触碰、摩擦,让词语有它自己应有的赋予血肉的那一时间。是的,这是我们的现代性。就是这样,我们一直在思考着,并应当思考着我们的思想与艺术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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