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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19407

[罗彻斯特的黄昏]

他已经失明,但从此得以
  看得更清。他试图重新开始
  他的生活,但机会稍纵即逝,
  有时因为骄傲,有时因为软弱。
  他已经失明,现在看得更清
  自己的内心——看清了
  那里空无一人。现在他
  生活在另一个人的想象里。
  现在,他坐在夕阳倾斜的
  余晖里。他在倾听
  一个明亮的——声音。
  而他等待一世的幸福
  正悄然来临:他所熟悉的
  那个人,现在将他轻轻摇醒。

[雨 中]

大雨瞬息间来临,你在一棵
  梧桐树下,等待大雨收住
  你是二十岁出门,此时已是
  五十出头,中间只是一场大雨
  在天底下行走,独自一个人
  你把自己弄到了这一步
  归途已无可能,从起点到终点
  中间只是一场大雨
  那些站在屋子里的人,望着外面的大雨
  窗子映衬他们表情各异的脸
  而你在一棵梧桐树下
  暗自唏嘘,那些一生不被雨淋的人

[归 来]

我从远方归来,时间已是黄昏
  城市里万家灯火等着我
  载我出发的地铁也在原地等着我
  相信它没有向前或向后移动一厘米
  道路两边侧立的行道树等着我
  封闭管理的高尚小区和它的一座居民楼等着
  我
  蹲在汽车引擎盖上的黄色小猫等着我
  我掏出钥匙,一串熟悉的窸窸窣窣等着我
  当我卸下肩头的行旅,我知道
  你的电话正在适时等着我报告平安的消息
  在我翻开手机的那个瞬间
  我再次感到:这不是抵达,而是出发

[秋 兴]

又到了我们用脆弱的后颈收集太阳的光照
  的时候。
  一个声音在说:请多加衣。
  一场年轻的赛事在城市如期举行。
  你我的约定
  被搁置。只有心,还是道路一样干净、
  笔直而坚定的。

[我 们]——给JL

我们共享内心深处一种感应
  我们彻夜交谈
  我们被挑选,仿佛赤子
  隔着山岳、大海,分居各地
  我们不佩戴光环和标志
  也没有接头暗号
  我们见面时能够一眼认出
  我们——是无限的少数人
  人世间所有的浑浑噩噩
  不能磨损我们心灵的触角
  让诗歌历久弥新,仿佛
  清晨,带着露水的爱情
  我们是我们小小的愿望,小小的骄傲
  我们的名字,出现在安放
  一首诗的题目的正下方
  闪亮,仿佛孩子胸前的钥匙

[冬日十行]

这个冬天太过漫长
  耗尽人的耐心
  雪将落未落,诗将成未成
  一种“在”提示着“不在”
  比如绒衣,比如落单的枕头
  如此,已有一些时日了!
  也许已经太久?
  然而,曾经有一个人陪着你
  生病,却已无意
  见证你的痊愈

[墙上的字]

摆脱间架的束缚
  在墙上流动
  我熟悉的诗句
  ——不,汉字
  在墙上流动
  空闲时的杰作
  此刻,它们
  象征一种纯粹而抽象的美
  在墙上流动,缓缓流动
  全然不似我平时
  落在纸上的东西
  一个个急匆匆赶路的样子
  我喜欢行书
  正如我欣赏
  凭借某种气度
  随便而从容地做人
  却有一种难以企及的深度
  但我也许更长于楷书
  一笔一划,谨严而规范
  显示某种约束与刻苦
  我在空白之处随意涂抹
  其实只是为了临睡之前
  有些什么可以打量
  孟郊让我想起临行密密缝的母亲
  一个巨大的草字
  什么也不表示却总是让我闭上眼睛
  想一想久违的自己

[羞 愧]

我总能找着一个美妙的借口,我从诗中
  剔除了血、汗、屈辱的沉默。
  对不公正的种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从不讲述受歧视者的悲哀。
  对受难中的青春也不置一词。
  我对无助的人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我心安理得地拿钱、纳税,私心里赞美着。
  与无意义的生活调情、与上流社会的
  下流人物打交道,我颇有心得。
  我是一个远离了失业、吸毒、艾滋病的人。
  我习惯了自足的哲学和自慰的诗歌。
  我习惯了毕恭毕敬,灵魂向肉体行礼。
  我的十四行诗中有十四个渺小的我。
  我决定做诗人时的那个我,已离我远去。
  [创作谈]
  写作者总是在“想要写出一点新东西”和“发现几乎无甚新东西可写”二者之间换脚站。
  如果不是一个愣头青,如今说出“原创”一词,的确是不需要一点勇气的。但是,也绝对不是说没有“原创性”这回事儿,否则有什么能诱惑一个写作者执拗地写下去的呢?我理解的原创性,属于经验和技艺层面那种“一次性”的东西,这当然是难的。真正杰出的技艺、真正独特的经验,都是带有发明或发现性质的。所谓难度正在于此。
  所以,我理解的诗歌的难度,在诗歌之外。这跟古人的“功夫在诗外”没有完全一致。诗是我们的心灵的直观,是我们的语言晶体,是“有意味的形式”。每个写作者都会有这样的体验:诗来的时候,也许悄无声息,但它不来时,再怎么声嘶力竭也没有用。
  不写的时候,或者写不出来的时候,我就阅读,阅读一切。偶尔读到好诗,便如久旱逢甘霖,欣喜若狂,当然也能熄灭读到劣诗或伪诗而在内心燃起的愤怒之火。
  我常常自叹写得太少了。我思索过其中的原因,撇开懒惰、懈怠的借口,根本原因我其实是接受的:上帝是公平的,我不能指望自己既享有舒适凡庸的生活,又拥有深刻锋利的诗情。如果写,我谨慎警惕这两方面的敌人:无效的天真,腐朽的世故。这是中年的陷阱。
  我的诗歌写作久违了抒情,我有一种抒情的急迫。我知道,抒情的专业性强制要求写作者规避陈词滥调,如果意识不到这种强制性,则说明专业性的缺乏。对因袭的恐惧正是写作的本能,对重复包括自我重复,以及各种改头换面的重复的逃避,正是写作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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