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诞生在旧中国的五月
　　一个消失久远的季候
　　在耄耋老人的记忆里，童年
　　最深刻的镜像是一次
　　离失亲人的揪心的痛
　　这决定了他本人命运的方式
　　像一粒种子，在爱恨肥沃的泥土中
　　不听从教条吸取应运而来的养分
　　也许，那些痛加速了内心的成长
　　而爱保守了心灵，使晚年的面目
　　有更多的宽容和慈悲
　　与庸常之辈相聚，没有傲慢
　　交流曾经共同经历的往事时
　　声音里虽然有接不上话头的敷衍
　　但是足够谦卑。同侪何足计较
　　有些人的子女大有出息
　　风水轮流转，没有任何妒忌
　　只是，相同的历史过于精彩而复杂
　　依稀记得，不予回放
　　这其间的功名最终都是尘土
　　像一把收藏在箧中的刀
　　尘封多年，照旧削铁如泥
　　不是同辈识货的知交
　　只是大略耳闻，而看不见
　　这寒光四射闪闪的秋水

[周末的早晨]

周末，美国飞来的航班推迟
　　北京，昨夜下了场暴雨
　　空气一下子凉爽。刮了一夜的风
　　打开窗桌上的纸，掀了一地
　　这会儿，是早晨七点
　　比一周中任何一天都清静
　　打开手机，更早的时候
　　有友人发来新京高速公路通车的视频
　　让你想象，同时在心里选择，那么几个
　　可以一两个月待在一起，彼此不厌倦的朋友
　　在今年的某一天，去开始一趟
　　绝佳的旅行。带上书、茶叶、望远镜
　　荷兰的烟草，女人还会带些私下的小物件
　　就跟在梦游里一样：一路上，或许
　　会撞见一些，聒聒噪噪的山禽异兽
　　见到别样的寺院，山峦河谷，火烧云
　　偶遇某个原以为早已失踪的人
　　现在，天上的乌云淡薄。太阳光
　　欲言又止，像有暧昧的心事
　　凉风阵阵，几十里外蓝色的山冈醒目
　　远处声音清脆可闻，如发烧友的号角扬声器
　　开启，没有杂音。持续一月的炎热结束
　　郁结的忧闷，仿佛一个性情乖戾的人突然离开
　　天气如此友好，现在想到的每一个人
　　每一件事都无比精确，好比一首
　　忽然而至，写得没有瑕疵的诗
　　待飞机深夜抵达，风仍在飞舞
　　你与来者剪烛交谈，会更加快意更加自由

　　草堂 2019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