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透亮的清晨，他悄悄溜到门外
　　雨后的湖岸又肥又绿，空气中
　　一条低低的琴弦，弹拨着他
　　小花园空地，散步的人们，都像风，轻轻吹起来
　　他感到，这一天干净得像一只瓷瓶
　　一碰就发出清冽的声响
　　真是适合生活的一天
　　他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调试自己
　　（以适应那些清凉的微风？）
　　可为什么，总想起昨夜的争吵
　　（妻子背转身，一整夜没有搭话）
　　几天前，医院旧墙边，她把那株杜鹃指给他看
　　每一朵都开得那么鲜艳，仿佛永远不会凋谢
　　那是下午他们在这里散步，没有风，雨水也不急着落下
　　一群小孩欢笑着跑过，也像花，沿着小径
　　一路开过去
　　现在，一些杜鹃已经落了
　　一些，正在落下
　　他站着，想想过去
　　仿佛有什么在暗处溶解，不忍心
　　想起伤害的事

[相似的场景]

让我想想，多年前的夏日傍晚
　　九里堤南路旁一条偏僻小径
　　空气中，柳树和风，鼓动绿色的波纹
　　而我们谈论着爱与未来
　　一切是明媚的，仿佛
　　那些树木、草叶，还有荡漾在白色栅栏上的藤蔓
　　都闪烁着迷人的光影
　　多年后，我在一幅莫奈的画中看到相似的场景
　　一股柔软的、旧时光的气味，陡然袭来
　　回忆是尘世中飘扬的柳絮吗？
　　不然，我为何无法相信那是我们的青春
　　但过早学会了告别
　　我们还是否因失去而惊恐？
　　就像现在，我确信，我活着
　　却不能确信，我正经历着我的
　　哪一段人生

　　草堂 2019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