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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被我看见(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18945
  方文竹

[千秋关之秋]

手写体的风所到之处
  留下天地的余墨
  我和林间的松鼠
  是共同的作者抑或读者呢
  只是落款往往写错地址
  我在行间止住喧哗
  不会读出声
  仔细、沉默地辨认着
  大地的每一处纹理
  这生命变形的翻版

[年过半百]

命运坐在一把椅子上
  悬在半空 冲着我笑
  与前半生的仇恨 该和解了
  并试图往真理的熔炉里丢进冰块
  星辰的专业 在尘世的苦难里
  一键加速 但不会暗度陈仓
  无知也会随着加快 一场大火
  会将一座森林烧出明白的空地
  拉直了故园的风声不是有意的
  而捕蝶变成了扑蝶却是有意的
  在一个时代的和声里
  万物被我看见

[声声慢]

大海的波涛滴入小学的语文课本
  让山区的贫困生吟诵出来
  是一声一声的慢板
  巨大的惊雷带动一场千年春雨
  落在山阴道赶考者的油纸伞上
  是一滴一滴的梦语
  巨雷滚入大海。岸上观望人
  看到夕阳抛出的红线
  是温和的,比如慢板和梦语的教育
  是山阴道上的石阶,轻轻、缓缓地攀登

[水阳江下游暮歌]

落日举着大众化的小灯盏
  万物影子叠着影子,大地的行间距
  在扩大。眼前的水面也渐渐扩大
  细微的情感在加速、丰满、渗透
  在荡漾的无边涟漪中找到点睛之笔
  田野和村庄被收拢,装订成册
  我寻找里面的象形文字,累累的果实
  供我充饥,继续昂首阔步
  东头湾的狗吠成为我的私藏标点
  飞鸟将波声浪语背出声,翻译出来
  就是神的修辞手法
  此时,我欣赏着时间的精品
  仿佛创世的真迹,百年一遇

[与房正风登敬亭山]

落叶散句般铺展
  这遍地的言辞,红得激烈
  在一阵风的煽动中,名词率先站出来
  形容词低声地哭泣,连词缺胳膊少腿
  动词经过双重否定转败为胜
  其间,少数病句渐渐腐烂
  ——修改,续写,一刻不停
  只是,只是秋天忙着结果
  在我看来,结果不是结句
  你看!这句号挨着下一个句号
  没有结尾,读法也大为不同,内涵在延展
  这“众鸟”,这“孤云”,纷纭矛盾的统一体
  这一个人看到的绝版,完美布局
  ——天空永远是大地的范本
  “可是,一千多年前的独坐
  已经改成今天的漫步,在交叉小径”
  “只是,只是生活已经打成很多补丁
  像添加了很多异形的字句”
  风中,茂盛的林子里叶落叶起
  展开一场没完没了的辩论

[父亲的原形]

从苦海中打捞起来的父亲啊
  带着体温和气息的草叶
  回到老家,巨大的身躯渐渐缩小
  在环形山的包围圈中收拢
  曾经拧我的耳朵骂了我一晚的父亲
  强壮的身体在田地间劳作一生的父亲
  跟村长论理一拳打过去的父亲
  将六块钱当作六十块钱用的父亲
  终于回归于白云与松涛之间的一块白碑
  像顽石一样可以触摸到了
  这是父亲的永久居住地
  父亲不再走了,背靠高山的巨大行李箱
  这些生前死后的用具依然丰富
  无名的父亲。辛劳的父亲。低调的父亲
  终于回归于一小垄山地
  这才是真正的父亲!
  渐渐缩小的父亲,不再是
  概念的父亲,抒情的父亲,普世的父亲
  经不起太大的爱意和扩充的父亲
  陪我漫游世界遐想无边的父亲
  与人交谈中的父亲曾经大大变形
  甚至将阿尔卑斯山想象成父亲的臂膀
  曾将月色中的敬亭山想象成父亲的蹲坐姿势
  被分发到世界各地的父亲
  将父亲的线索撒遍世界的父亲
  将父亲的含义穿越古今中外的父亲
  终于回到了父亲的原形
  我看到了时间里的骨血
  和自己真实的:父亲!父亲!父亲!

[丁酉年末与常州诸友]

诸事多牵扯,人间有盘旋,阅览却围绕
  一个中心。如浪头急,魂梦断,北辰远
  我看见时间虚晃一枪。天目湖的白鹭
  腾起的翅翼磨砺着宇宙的刀锋
  让恐龙回归它的乐园吧。又何必“多怅望,足伤神”
  是该马车换锦帆了。但是铁衣冷
  嬉戏谷里也不留人,晋陵公子命该
  调清和恨,天路逐风飘。又会是一番
  同路人景观,并驾齐驱。那头,好花满船
  好摅怀,不必在淹城再来一战
  当共观明月升。低头瞧,生活的调色板上
  处处即兴,随意,找不到一条笔直的路径

[创作谈]

拥有自始至终的速度、态度、规模,高度的一致性?简单、机械、划一的面孔和内里。常态乃病态的一种。是地球的自转吗?或其他类机械性的运作?不可能!纵使是自然界的自转也没有坚持到底的,何况是人类的创造活动。诗歌在自转的同时,不可缺少倾斜、犹豫、瞬间停顿、快慢不匀,甚至漂移。灵魂指挥“机器”。自转,说白了,是向内转的另一种叫法。自转之“自”,是不是个人主义、个体性、个人写作的一种“还魂”?“自”“转”“自转”,乍一看皆言之成理。可是一直思考下去,问题丛生:诗歌的封闭系统。自治。内循环。关键在“转”,激活诗歌。新诗从何而来?自生?不可能。母体呢?没有古今中外文化系统的冲击、浸润、借用,能形成自身的自生长吗?更遑论什么“自转”!何况还有现实生活、现代性和个人经验的复杂性、变异性和突变性。自转,乃公转与私转的交错、合谋、融合。既非公转,也非私转,而化用了公转与私转的某些元素、性能与内质。活力在“转”之中。在世界万物的自转中,诗歌没有特殊性的诉求。当然,其性能、其脉络、其寿命等应该谋求特殊的把握之处。自转的过度性认知还培养成一种审美懒汉主义。诗歌的自生长必须借助于外力——诗人的诗性元素的导入。“转”之后,难道就没有了“移”吗?“移”之标志甚至成为诗歌史的里程碑。

  草堂 2019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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