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鹏

[东津渡]

霜露折腾过的江面
　　月光在赏赐优美的饷银
　　芙蓉搂着富乐的绿腰肢时
　　我们在桃花的玉坠里
　　啜饮涪城的倒影
　　只微微迂回了一下
　　三条江水就挽在一起
　　倚靠柔软的秘密
　　小舟泛进绝句
　　如今，东津不渡商贾
　　只引渡荡漾的画意
　　冬天把街道分配给
　　彩排交响的果实
　　羽毛和树叶撰写着跳跃的美学
　　遗憾的是
　　银杏抖落了满身金黄的信件
　　却无法，寄给已经蔚蓝的父亲

[图书馆]

配得上他们的，也许
　　只有委婉的花圃，打盹的
　　蝴蝶，比太阳更安静的
　　日光灯。巨大的书架
　　从地中海裂开
　　莎士比亚和曹雪芹
　　驻守着各自的王国
　　现在，博尔赫斯也回到了
　　自己的花园，他牵着父亲
　　熄灭了久违的星辰。
　　咳嗽一声，都会惊醒
　　等待修改的历史，他们的
　　皮肤，从水肿的童年
　　逐渐枯萎成考古学家
　　扑朔迷离的一生。读者
　　越来越少，涌进书库的
　　尽是语言的浮萍，只有
　　诺贝尔，依然那么执着
　　他潜伏于化学和艺术的汪洋
　　从趔趄的光缝中，审视
　　并怜悯着，整理浩瀚卷册
　　却从不航行的图书管理员

[雨]

雨，总是从中午开始袭击记忆
　　天气预报，已经与温和
　　断绝了往来。万卷诗书早已出走
　　直到中年，直到
　　少不入川的惶恐入侵蜀地
　　他都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的事物太多，就像
　　运载细节的枝叶
　　早就率领脚下的石头，访问了
　　水和鱼翱翔的透明。还有
　　那些爱过的经典，将台词
　　留给了事物的背面
　　可是，总有一双翅膀选择了凝固
　　终生，都在雨中的榕树下
　　反复守候生育的轮回
　　这样的场景容易让人想起
　　电影里才有的情节
　　一个爱着大海深处的男人
　　游弋于记忆，他从未羡慕头顶的晴空。
　　现实生活隐藏了眷恋
　　在人生的五楼，青莲灵感的闪光
　　回到婴儿的呼吸
　　一个词语就是一方塌陷的苍穹
　　在那里，中年的谜语
　　正在接近无限

[赞美圆舞曲]

我只是经过这里，我没有任何目的
　　可是，在城市左边的心扉
　　我的脉搏在跳一支圆舞曲
　　阳光灿烂得意乱情迷，空气清晰得像一块水晶
　　艺术学校是一朵四层的玫瑰
　　她的楼上，顶着一层文化的光晕
　　我穿过高楼大厦，没有任何目的
　　经过篮球场，一大群奔跑的花朵
　　一大群花朵，差点让人窒息
　　我只想寻找一个网络，只想发一条微信
　　可是，诗歌被断了电源
　　一至五楼，都不再有词语
　　只有钢琴吐气如兰，只有音符研磨着咖啡
　　每一间教室，都有邓肯的影子
　　每一个身段，都盛开着芭蕾
　　我只是经过这里，没有任何目的
　　可是，蓓蕾的身段轰炸了炸弹
　　我无法抗拒这“馨风雪雨”
　　舞蹈室在生产香水，练声室在纠正矫情
　　我别无选择，只想到楼下打电话给孩子
　　抚摸，他湛蓝的回声

　　草堂 2019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