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洪

[出门在外]

必须向燕子学习迁徙
　　和快乐，在低矮的屋檐下
　　一边筑巢
　　一边歌唱生活
　　必须向在稻草上蹦跶的蚂蚱
　　学习蹦跶
　　从锦江蹦到青白江
　　从电子厂蹦到炼油厂
　　必须向路上的蜗牛学习
　　在自己的身体里避雨
　　把自己当成自己的家
　　必须向壁虎学习断尾
　　以疼痛
　　换得逃生
　　出门在外，一事无成
　　我只是向这些卑微的虫子学会了
　　生存的技巧
　　知了还在鸣叫
　　在传授我金蝉脱壳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突然就消逝的]

我看见犁弯着腰
　　脸紧紧贴在泥土上
　　像我逆光劳作的父亲
　　一寸一寸前进
　　一寸一寸，犁的头
　　钻进泥土里了
　　像我逆光劳作的父亲
　　只剩下弯弯的脊背
　　一寸一寸，犁的背
　　被泥土淹没了
　　像我逆光劳作的父亲
　　突然间就消失了

[回 家]

坐胎盘、坐火车、坐飞机、坐地铁、坐大巴
　　打滴滴，慢走、快走，有时候是小跑
　　我在回家
　　到成都、到北京、到深圳、到温州、到常熟
　　到戈壁、到草原、到青白江
　　我在打工的路上，更在回家的路上
　　有一天，我将搭乘上一个小盒子
　　辗转反侧，耗尽了一生
　　终于到家

　　草堂 2019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