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年生死两茫茫
　　
　　第一章 兵败山倒
　　
　　“日落大纛起，风鸣马啾啾。万里踏蛮夷，千军扫荒流。秦王吞天下，余威万古留！”蕲南大地上，十几万秦军威武雄壮地列在山头，齐声高唱着《得胜歌》。放眼望去，只见万里蕲岭战火连绵，所有草木尽被踏平。霞光云影之中，却是旌旗舞动，人马交错。
　　
　　“锵锵”几声锣响，一个披着金盔铜甲的将军骑了匹高头肥膘红骏马，在几个裨将和军士的护送下冲了出来。只见紧跟在那将军身后的排头兵高举着一面大旗，上面用鲜红的牛血写着个篆体的“王”字。那将军到了牛家山头，命人扛来一鼎凿开了顶的巨型铜钟，将钟口朝山顶方向平放在一处高地上。紧接着，两员腰粗如鼓的彪形大汉站到巨钟顶端，大声呐喊道：“项大将军，我们王将军有话交代：只要项将军认清形势，弃暗投明，王将军将会保举项将军在大秦继续享有尊贵。否则，等到明日拂晓，王将军将会血洗牛家山！”
　　
　　牛家山上，四五万楚兵突然让出一条道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骑了匹黑色骏马，冲山下大喊道：“王翦，你听着，你项爷爷虽然只剩下四五万人马，但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大楚勇士，足以取你人头！识相的就赶快投降，否则，你项爷爷一生气，定要你死无全尸！”
　　
　　话音刚落，秦军众将士群情激奋。几个裨将冲到主帅马前，拱手请缨道：“王将军，属下愿随将军立刻攻山，取下项燕首级，以雪此辱！”
　　
　　那个身着金盔铜甲胯骑高头肥膘红骏马的秦国将军正是秦军主帅王翦之子王贲，此次伐楚，秦王嬴政以其为大先锋。此人出身将门，十八岁便随父亲王翦征战南北，屡立奇功。曾随父征燕，活捉燕王喜；后又亲为主帅，破荆击魏，攻占魏都大梁，威降魏王，略定魏地，从此声名大噪。
　　
　　王贲比起其父王翦来，为人极能忍让。见属下都难忍受项燕辱骂，王贲按剑道：“众将士不必焦躁！楚军已被我军围于山上，粮草不足。只要我们固守山脚，不出一日，楚军定会不攻自破。项燕乃是楚国名将，为人狡诈，他三番五次侮辱家父，是想趁我大军未至之时引我们急战。即刻起，凡我军将士，无我命令均不许擅自出战，违者车裂处死！”
　　
　　秦国律法一向厚赏重罚。所有秦军听到将军口令，立即正立，再也无人敢贸自出战。
　　
　　转眼之间，夜幕降临。楚军中军帐里，主帅项燕凛然而立，其子项超、项梁、项襄伺立身旁。另有黄胜、李离、屈烈、景昆等十余位大将分立两旁。项燕沉默片刻，忽地拔出佩剑，将帐中茶几劈得粉碎，骂道：“想不到王翦当年生下的这个野种，如今也能困我项燕于此。”
　　
　　项超抱拳说道：“爹，既然王贲拒不出战，我们也只好趁夜突围了。否则，现在军中粮草已尽，倘若等到天明，恐怕将士们都无力奋战了。”
　　
　　项燕微微颔首，说道：“此法我亦想过。只可惜将士们饥劳交加，而且敌众我寡，倘若要再拼死一搏，恐怕将士们只会凶多吉少。”
　　
　　项超说道：“若真要弃此法不用，莫非爹另有良策？”
　　
　　项燕听罢，默默不语。良久，仰天长笑几声，说道：“想我项某身经数百战，无所不胜。如今天要绝我，与众将士无关。众将士之中，如果愿随项某再战这最后一仗，项某固然欣慰；但若有谁顾及家小，大可下山降秦，我项燕绝不怪你们！”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突”地一声巨响，接着便又寂寥无声。
　　
　　众将担心有变，立即冲出营帐，却见帐外站满了楚国士兵。项梁大怒，厉声叱道：“如今大敌当前，你们不各守其位，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伍长站了出来，说道：“将军，您平日待众将士不薄，如今大敌当前，众将士岂肯弃将军而去？”
　　
　　帐前所有士兵齐声叫道：“某等愿追随将军冲出重围，以报将军！”在场所有将士无不热血澎湃，叫喊声响遏行云。
　　
　　项燕见众将士慷慨激昂，毫无惧色，心中甚为安慰。于是大叫一声：“好！如今军中虽然粮草已尽，但烈酒尚有几坛。传令下去，令炊事营宰几匹肥马，将剩余所有酒菜抬出来，犒赏三军！一个时辰之后，全军出击！”
　　
　　“好！愿随将军死战！”众将士将兵器在地上敲得铿锵作响。
　　
　　项燕胸中热泪沸腾，大喊一声：“众将士听令，立刻享用酒食，为我破秦贼！”转身进入帐中。项超、项梁、项襄知道父亲胸中有事，跟着进了营帐。
　　
　　项燕进入帐中后，一直垂头不语。项超心思敏捷，立即说道：“爹一直不语，是否有何心事？”
　　
　　项燕说道：“不是爹妄自菲薄，此次突围虽然是我军生存的唯一希望，但的确险境横生。况且秦军暴略，曾经长平一战，尽坑赵军四十余万，致使赵国国中无将，从此一蹶不振，以致灭国。爹年事已大，而且治军无方，死不足惜；众将士身为军人，就算为国捐躯，也死得其所。但万一此战成为第二个长平之战，从此以后，楚国将无护国之军，恐怕离灭国已不远矣！”
　　
　　项超说道：“爹，如今春申君已死，楚国大权旁落在奸人李园手中，全国上下除了爹以外，曾经的功勋元老都已惨遭毒手。为了楚国的将来，孩儿定当誓死保护爹杀出重围！”
　　
　　项梁、项襄也说道：“爹，孩儿也愿竭忠尽孝，保卫爹的安全！”
　　
　　项燕哈哈大笑，说道：“我项燕能有你们这几个儿子，也总算不枉此生了！只可惜，楚王昏庸，国事全由李园那奸人把持，就算我回到陈城，也难免一死。看来，大楚气数已尽，天意如此啊！哈哈哈……”
　　
　　项梁说道：“既然如此，这一仗无论生死都得一搏。如果我们突围成功，就立即率领将士们回陈城诛杀李园；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也可当作是为国尽忠了。”
　　
　　项燕说道：“可是，虽说大楚亡国已是在所难免，可爹依然心有不甘。爹想来想去，决定将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三兄弟中的一个。”
　　
　　项超说道：“爹请放心。无论您有什么交代，我们兄弟三个都会不辱使命。只是究竟是什么任务，还请爹明示。”
　　
　　项燕说道：“我遍观楚国忠良之后，竟发现无一可造之才，实乃国家不幸。就算是偶有春申君之子黄秦那样的良才，也都被奸人所害，以致英年早逝。幸而我孙项鹰、项籍身材魁梧，虽然年仅三岁，但已颇具武才。如果你们三兄弟中有人能够侥幸活下来，一定要隐姓埋名，将我平生传授给你们的武艺尽数传给这两个孩子，好好培养。秦国用苛政酷吏对待百姓，就算占有天下，将来也必定会速亡。到时候，你们再带着这两个孩子揭竿而起，以雪今日之耻！”
　　
　　项梁听罢，说道：“爹，大哥是鹰儿和籍儿的爹，我看这个任务就交给大哥完成算了。我和三弟愿意陪伴在爹的身边，替爹杀敌！”
　　
　　项燕说道：“梁儿，你不必多言，我早已有安排了。如今秦军势众，要想冲出重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超儿虽然武艺超群，但常年跟随我打仗，秦军之中多有认识他的将士；而你和襄儿是生面孔，由你们带着两个小孩走会更容易些。”
　　
　　项氏三兄弟听罢，齐声说道：“孩儿谨谆父亲教诲！”
　　
　　项燕满意地说道：“既然如此，超儿，你去准备一下，出战前记得把你的两个儿子带过来。今晚二更时分，我率领将士们与秦军正面交战，梁儿和襄儿带领一小路人马从后山杀出去！”
　　
　　项超听到父亲吩咐，便走出中军帐，向自己私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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