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雪

九月去长春禅林，看香草吹动

可行的想法，坚持十年
　　沿着铁路从铁山走回老村，我如愿以偿
　　女儿熟睡，亲吻她脸庞
　　台灯熄灭，病中人像个幽灵，在阳台上咳嗽
　　退出这长街，这当铺，这人流
　　我该到哪里去

我醉心于往日

还是让我的肉身烂在城里吧
　　让我的心，埋在乡下
　　穷苦时光
　　在诗歌里，我醉心于往日
　　乡亲们在地窖里饮酒，牛羊在河堤上奔走
　　一群野猪在山林里，幸福地刨着
　　愤怒的地瓜

补月亮

这时节，天上的月亮
　　点击率很高
　　儿女们在祖国各地望星空
　　一个家庭，一个月亮
　　一半在屋檐下，一半在天上
　　明日，我陪老友去江北农场
　　他父亲老死中秋
　　埋在江北
　　他的父亲始终没有离开
　　奔波的城市
　　中秋节，老友会带上牧羊湖月饼
　　去策湖看望他的父亲
　　他父亲生前是一个有名的补鞋匠
　　生前，在长江两岸补鞋
　　死后，在天上给我们补月亮

雨 夜

雨下得很大，冲刷着街道
　　一夜肖邦流逝
　　夜里宽衣去阳台
　　查看结着花果的植物们
　　担心它们遭受一场风吹雨打后
　　还剩下多少花朵和果粒
　　我想念雨后的秋日
　　黛安穿着碎花旗袍来看我

看不见

从书籍的阅读中得知
　　荷马，荷尔德林，博尔赫斯，太湖的阿炳
　　他们是在后来，看不见
　　如果人们没有读到那些关乎
　　失明的叙事
　　他们在老年，依旧像德里达和甘地一样
　　继续用三只眼，俯瞰人间
　　多年后，我发现
　　他们还在黑暗中，注视变异的人类
　　他们，另一只焦灼的眼，就嵌在你的后脑勺

十 月

这十月，我的家乡
　　不可能像南方一样遍地黄金，到处是花街
　　所以我爱她
　　爱她干净
　　爱她的亲人出走天涯
　　爱她，有人把野菊花插在酥油头上，有人
　　插在牛粪上

冬日抄

我爱着，一直爱着
　　爱着它的愚蠢，它的残忍
　　伤心的河流
　　一直在痉挛，喘息在大地深处
　　陌生人深夜来信
　　菊花台上，油灯熄灭
　　守夜人，不想收割
　　大片大片的，死亡的白桦林
　　黑暗中的石头，在空中飘荡
　　像星星一样，拒绝坠落
　　一群鲑鱼，拼命挤入理想的漩涡
　　自由的生命，如此归于寂灭

　　草堂 2018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