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菲利普·哈尔斯曼曾为薇拉·斯洛尼姆和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她在他身边,满怀爱意地织着毛衣。
爱的序曲
1922年,纳博科夫的父亲因意外去世;第二年,他的婚约又被取消。不幸接踵而至,这个原本骄傲的昆虫学家、青年诗人倍感落寞,相继创作出一些反映当时心境的诗作。一个春日,纳博科夫参加在德国柏林举办的侨民募捐晚会。他的舞伴戴着黑色的面具,步履轻盈。更令纳博科夫惊奇的是,舞伴对他的诗歌倒背如流,还品评得有模有样。晚会结束,纳博科夫与舞伴一起漫步街头,灯光与树影交织出浪漫的氛围。纳博科夫想要看清面具后面的那张脸,舞伴却委婉拒绝:“请先从谈话中认识我吧。”
纳博科夫用了三周时间收集舞伴的信息:她是出版商斯洛尼姆的女儿薇拉,也是小有名气的翻译家;她曾数次从报刊上剪下他以笔名“西林”发表的诗歌。不久后,在侨刊《舵》上,纳博科夫的诗作旁正是薇拉的译作《缄默》。文学上的呼应,象征着两人爱情的正式开启。
按照计划,纳博科夫要去法国南部的博利厄农场打工。出发前,他称赞薇拉可爱得“犹如白夜”,并表达:“我需要你,童话一般的姑娘。”得到薇拉的回应后,纳博科夫提出了订婚,却遭到薇拉父母的强烈反对。然而,就在纳博科夫决定结束这段感情时,薇拉出现在他的住处。她拎着行李,未等纳博科夫开口,便说自己已经没有去处。
1925年4月,纳博科夫与薇拉结为夫妻。婚后,他们努力生活,收入微薄但养家足矣。一年后,薇拉因情绪抑郁导致身体消瘦,住进了山区的一家疗养院。为了鼓励薇拉积极治疗,纳博科夫每天写信“汇报”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在每封信的开头都要想一个新的昵称:鹅宝贝、喀秋莎、喷火神兽……纳博科夫还为薇拉编写谜语、填字游戏,绘制迷宫。他还虚构了一位口齿不清、天性敏感的“达令”先生哄薇拉开心。
寻找出路
薇拉康复后成为纳博科夫的秘书兼经纪人,引导他从诗人蜕变成作家。薇拉为纳博科夫整理书稿、提建议,定期代他与别人通信、应酬,而纳博科夫除了安心写作,只需在一份份出版合同上签名即可。这时的薇拉总是衣着整齐、精神抖擞,并有预见性地阻断丈夫身边某些不怀好意的朋友,尽管纳博科夫有时对此耿耿于怀。20世纪30年代中期,德国局势日益紧张,儿子德米特里的到来增加了家庭开支,薇拉提议一家人去别处另谋出路。1936年起,纳博科夫先后前往法国巴黎、英国伦敦,积极同当地文学界建立联系。可除了收获友谊,他依然无法取得身份证件和工作许可。陷入迷茫的纳博科夫想带薇拉母子到法国南部,薇拉却对经济状况表示担忧。
在朋友的帮助下,纳博科夫得到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短期写作的工作。办理签证与筹集经费困难重重,纳博科夫携家人抵达美国纽约后又陆续在韦尔斯利学院、康奈尔大学等学府授课。
此后,纳博科夫将备课过程当作自我提高的绝好机会。当他在课堂上讲述昆虫学时,幽默、睿智,极具个性。薇拉以助理之名陪伴丈夫左右,开车载他巡回讲学,还带着录音机守在课堂前排,承担维持秩序以及给学生作业打分的双重任务。1944年6月,薇拉带德米特里回纽约做阑尾切除手术。小别的日子,夫妻俩通过写信互诉衷肠。哪怕只是看到日落,纳博科夫也为薇拉没在身边而感到遗憾。
强悍与柔情
纳博科夫写完《洛丽塔》后,《纽约客》杂志、维京出版社等机构都拒绝出版此书。一连串的打击让纳博科夫心灰意冷,他多次试图焚烧书稿。“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薇拉钟爱这深情的开篇,把亲手制作的样书寄给英国文学泰斗格雷厄姆·格林。经其推荐,《洛丽塔》得以进入世界经典文学之列。随后,纳博科夫的新作《微暗的火》《爱达》等依次问世,赞誉声四起。薇拉被大家称赞是上天赐给纳博科夫最好的妻子。纳博科夫这才顿悟妻子强悍背后的柔情,不由动容:“我遇到薇拉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金色的。但没过多少时间,我就让她的头发变白了。”从康奈尔大学提前退休后,纳博科夫带薇拉去欧洲旅行。1967年夏天,纳博科夫在意大利度假时发现一种稀有蝴蝶,立刻转身跑回去找薇拉一起见证。纳博科夫还亲手绘制了蝴蝶图赠予薇拉,邀请她走进他栩栩如生的昆虫王国。
晚年,纳博科夫与薇拉长年居住在瑞士日内瓦湖畔。纳博科夫每天一大早就在卡片上写作,薇拉负责督促他扩写、重组,直到这些卡片凑成美妙的文字。薇拉犀利而温情,倘若她觉得纳博科夫说错了话,便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每个结婚纪念日,纳博科夫都会通过短笺向薇拉表达爱意,年轻时各种怪异的昵称越来越少,只留下“薇罗契卡”。薇拉扮演着多重身份,但在职业一栏只填写“家庭主妇”四个字。当薇拉戏称自己是“写在书页边上的人生”时,纳博科夫坚决认为“书页边上的评论有时也是故事”。
1975年,纳博科夫在达沃斯山捕捉蝴蝶时不慎摔进山谷。病榻上,他决定以妻子为原型创作小说《劳拉的原型》。事实上,纳博科夫几乎将毕生作品皆题上了“献给薇拉”的字样。1977年的一个早晨,薇拉像往常一样让纳博科夫吃早饭时,发现他已经离去。
纳博科夫去世后,薇拉继续守护二人的文学,哪怕身受帕金森综合征、骨质疏松症等疾病折磨,也坚持翻译纳博科夫的未刊故事《诸神》。有人问薇拉:“在漫长的一生中是否感到过厌倦?”薇拉笑答:“从来不曾。”
编辑 王冬艳437408345@qq.com
莫愁 2022年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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