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恩来中学的高考升学率在县里面总是名列前茅,其实像我们这种小地方比来比去也就这么几个中学,但学校不比女人,女人一过三十再嫁不出去,就羞于见人,而学校越老越能体现生命力,恨不得自己是孔夫子创办的,于是就倚老卖老,根本不把县里面其他中学放在眼里,所以能进来深造的学子都是初中时候的尖子生。而问题的严重性也正是出在这里,一般来说,学习成绩突出者往往与家庭条件成反比,学校在这批人的身上能榨出多少油水呐?
为了社会主义事业正常建设,大幅度提高国民的文化修养,同时又响应孔老夫子的教育口号:“有教无类”,于是开始全面向五湖四海招生,县内县外省里省边甚至更夸张地招来俄罗斯和日本的,这两个外国籍的一个叫XXX娃,另外一个叫XXX子。
恩来中学因此大补特补,一改以前营养不良的状况。
我这人没有什么强项,就是人特忠厚老实。上初中那会在父母心里是个好孩子,在老师眼里是个好学生,虽没有评上过“示范学生”,但也拿了两次“三好学生”。
谁知中考那两天半竟然拉稀,大概考前没拜关公,战战被歼,全军覆没。幸好我赶上这个好时代,而家父又目光长远,花了两万元¥整让我进了恩来中学深造。
人这种动物总是犯一种毛病那就是思维定势,于是司马懿这老家伙被诸葛亮这老家伙耍得好苦。
家父小学文化,当年把恩来中学当作北大一样看待,儿子被自己送进了恩来中学,心里甚是得意,认为此举是一生中最成功的选择。
而我本人也颇为满意,于是理想远大,要在高中三年勤奋学习,考上重点大学,以报父母栽培之恩。
报名那天,家父很早就把我给拖起了,当我们赶到恩来中学时,一见那场面,我靠,七姑八婆九姨妈密密麻麻全他妈是人这种动物——毛主席他老人家惹得祸啊!
我一看手表,这不才七点嘛,就已经是这等气势,要是再过个一小时,那还不把学校给挤爆了,心里一哆嗦,全身就没了力气,甚至突然产生回家睡个回笼觉的念头。
家父毕竟多吃了几年米,道:“革命还没开始,同志就打算退缩啊,你他妈还是我儿子吗?”
我本想说我妈不是你老婆吗,但出口的话却是:“为了革命成功,同志,我们一起努力!”
于是我们见缝就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看到写着新生分班录的红纸黑字招牌。
家父第一眼就看到最后一个班的招牌——高一(三十八)班,他竟然没有当场晕过去,而是转过身望了一眼人群:“恩来中学果然人才济济啊!”
我第一次听到家父夸我是人才,心里暖洋洋的。
谁知这时家父又说了一句:“人挤人挤死人,吾儿何时才能挤上这么多人的头上去呀?!”
众家长一听家父的话,恨不能朝他脸上吐口水,心里暗骂:想挤到我儿子头上去,台阶都没有,你儿子先给我儿子叠一下吧。
其实我并不在乎谁给谁当台阶,这年头哪位家长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做第一啊,可人人都是第一,那不是没有第一了吗?
凡事想开点,世界就和平了。家父就属于这样的人,虽然有时也会发发牢骚,但持续时间甚短,久而久之那些小牢骚都跑到他的肚皮上去了,所以家父应当算是古时那种心宽体胖类型的。
家父感慨后,虽没有被其他家长吐口水,但我和他竟被活活地挤出人堆。
他向我命令道:“小子,我在这头,你去那边(他指指人群的尽头),先把你在哪个班级找到。”
于是我们分头行动。
我这人胆子小,心也跟着细,闯过千军万马来到高一(一)班的招牌后,开始认真地寻找自己的大名。谁知学校招生办有一位“毛体”爱好者,古人云:“用笔千古不变,结字因时成形。”所以秦碑力劲、汉碑气厚、唐人重法、宋人取意,而咱们的主席练就自家的字体,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据本人揣测,最大的因素是因为当时内战的环境,老毛被老蒋追着打,主席因情况危及,所以写出来的字就非行非草了,这就是所说的“结字因时成形”,从此书法史也就多了“毛体”,当时我就想啊,这毛体字一般人难以练就,报名结束后一定要把这些字全部给窃走。但现在我还是先找到自己的名字再说。
毛体字好看不好认,我用了十七年的名字竟不认得它主人了。
我一笔一笔揣摩分班录上的字迹,希望能早点把自己的名字找出来。
汉字虽难写,但一拆分也只不过由五种笔画组成,我悟透这个道理后,职业水平顿时提高,胆子变大开始一目十行,可无论怎样我的名字就是不认我这个主。
找到十六班时,家父也已在不远处了,他向他小子喊来:“找着了吗,他娘的这字比我的还差?”
我找着了也不会在这做傻逼了。
时间已近八点,太阳笑得很开心,我闻着汗臭屁臭狐臭又找了两个班,家父站在十九班的招牌前,汗水渗透了体恤,但还是很耐心地在找。
我盯着十八班的分班录想:这找名字咋跟科举时代看榜一样啊,发榜那天人山人海,而看完后突然发现上面没自己的名字,那种感觉是怎样的啊,其实这种感觉在两个月前中考发榜那天我应该能体会到,但因为当时我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果,所以就没什么深受震撼或者豁然开朗的刺激。
上帝是仁慈的但又是残酷的,他想要给你的东西,你不想要也得接受。
两个月前的空虚和惊讶还是落到了我身上。
“小子找着了吗?”家父气喘吁吁地问。
“没有。”我看着家父狼狈的样子回答道。
“会不会找漏啊?”
被家父一问,我的心不由虚起来,刚才由于一目十行,遗漏的可能性比珠穆朗玛还高,而令我想不到的是,这句问话竟是家父在怀疑自己。
“要不我往下找,你也继续,招生办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概是我们马虎了。”我提议。
家父连连点头答应,心想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既聪明又善良的好儿子。
这会儿我不敢再走马观花。
……
终于,我找完了最后一个班——没有我的大名。
家父也终于大功告成,但只不过是把毛体字又仔细地欣赏了一番,目的却没有达到。
“没有啊,你呢?”家父问。
“没有。”这次我回答地特有底气。
“怎么办?”
“上招生办。”我直指写着“招生办向前二十米”的木牌说。
一进招生办顿时一股凉风袭人而来,里面坐着三个小伙子外加一个老太太,四人都在用纸巾擦鼻涕,大热天感冒是很槽糕的。当初学校为了显示自己的气魄给每个办公室都配置了一台立式空调,而老师们为了感激学校都把这些公用设备最大强度的利用了。
“老师好。”家父先向老太太问好,老太太一身“小甜甜”龚如心的装备,衣不惊人死不休,“超短裙+羊角辫”。
这老太太在被家父观赏的同时,同时也把家父全身上下给打量了一番,托了托眼镜,思索片刻,心想眼前此人体魄非凡,不是政府官员就定是小有钞票的土老板,于是才开口道:“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有什么事吗?”
家父眼力不错,找对了人,继续开口:“老师,那分班录上他妈的没有我儿子的名字啊?”
老太太一听家父脏话出口,立刻断定眼前的是个土老板,又开口:“不会的啊,我们招生办的工作是非常仔细的啊,应该不会搞错的啊,况且还核对了三次的啊。要不,帮你们再查查的啊。”老太太说话一连串“的啊”,可见其耐心程度非凡。世上有两种人特有耐心,聪明人和自卑者,聪明人就是像爱迪生这类人,会花几年时间去找灯丝的材料,而自卑的人总是怀疑自己不如别人,于是做事就特有耐心,惟恐稍有不是被人拿去做笑料。
“对,对,查查。”其实当时家父心里特虚,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花钱买进来的,会被排除在三十八个班级外,先当个一年的预科生再说,在报出我的大名时像我的名字会一去不复返,“我儿子,叫……韩——郁。”
“阿毛,帮查查的啊。”的啊老太太向坐在电脑旁的年轻人发话。
年轻人打字技术实在令人汗颜,虽然用的是五笔,但拆字的速度比仓颉造字还要艰辛。
此时,家父刚好趁机歇歇足,等那年轻人把字拆好。
老太太的四只眼睛一直放在家父的身上,看着家父湿淋淋的衣服慢慢地变干。
等家父身上的汗水完全被蒸发完,那年轻人的工作也结束了,他惊呼道:“呀,‘韩郁’果真被遗漏了,不好意思。”他难为情地挠头皮,像是问题出在头上似的(其实问题就出在这里)。
家父一听自己的儿子没有被安排在预科班,而是眼前这些傻逼出的错误,而自己又为此付出了两斤汗水,甚是气愤,恨不能把这四人全部拖出去—砍了。
老太太并没有感到是自己的业务水平有限,反而开始埋怨学校最高领导不该招来这么多生源,说什么求量不求质。
家父一听老太太的话,心想她再往下说就有自己儿子的份了,赶紧完事走人,于是我被安排在了尖子班,不可能的事情,尖子班后面的一个班——高一(四)班。
我一有着落,家父欲夺门而出,谁知这时那老太太却拖住了他,这情景特像嫖客行完事后想不付钱离去被妓女拉住的模样。
不料这时,家父感觉这情景好像在不久前类似的发生过,本想从口袋去掏¥,谁知拿出来的是一张自己的名片。
世界上绝对没有比此事更巧的事了,这老太太竟然的确是想要家父的名片。
老太太一看名片,即刻晕厥。
家父名片上印:XX菜市场XX号猪肉摊主。
我与家父见情况不妙,迅速消失在案发现场。
走出招生办,我心想这学校人事处安排工作怎么这么糊涂,把三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太太放一块呢,年轻人除了上街看到一个穿MINISKIRT的美女,会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细认真加反复查看外,其余的事情都是非常粗心的,虽然他们的同事老太太也身着迷你裙,但毕竟“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不是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的;而老太太,虽然不喜欢看美女,甚至对年轻的美貌女子深恶痛绝,这招生的工作是肯定要招来自己无数的深恶痛绝,但这又是自己的差事,毕竟自己没龚如心有那么个30几亿美元,她还得靠这招生工作养活自个,于是除了埋怨领导外,只恨满腔怒火无处可以发泄。
时间已过九点半,我与家父匆匆赶到高一(四)班报到。我们就远远望见四班门口的一字长蛇阵,家父见此心里十分自卑,自己的素质和这些排队的家长实在有着天壤地别啊,低头来到队伍的最后面,我本想上前探探情况,家父以为我要插队,一把把我拉住。
一家长向家父打招呼:“你儿子也是这个班的?”
“是啊,是啊。”家父连声应道。
“你儿子真幸运,碰到一个好班主任啊。”
“真的啊!?”此刻家父突然庆幸招生办把我的名字遗漏。
“这班主任是高一的年段长,学历很高,从教也有经验。”那家长夸奖道。
“什么年段长,就算是校长也不能这么摆架子啊。”其中一家长回过头来埋怨。
原来,这一字长蛇阵是我的班主任摆出来的,他比我们父子俩先到了一步,坐到讲台上时突然发现家长们乱糟糟一片,于是就命令道:“今天不排好队伍就不用报名了。”
众家长二三十年没有排队了,一听到命令,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谁也没去理睬班主任。不料,咱班主任说到做到,竟然在座位上睡着了。
众家长又乱糟糟了一番,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虽然心里受气,但对于我们的人民教师还是尊敬的,都很服从地排好了队伍。
家父一听此话,感到自己和儿子比人民教师的架子还来得大,而且可怜起早到的家长,他拖着我,两人笔直地站立着等待队伍的前进。
家父的素质一下子提高令我十分不习惯,想以前家父为了争取一个好的猪肉摊都恨不得把对方劈成两半当猪肉卖了。
班主任叫陆小俊,而他的长相实在是对不起他的名字,真是应了社会上的一句话,“名字对得起听众,长相对不住观众”,他后来给我们的解释是:小俊嘛,要是大俊那还不跟华仔一样个了(那时我们有一种集体自杀的冲动)。
由于现在教室里没有开空调,(校领导错误的认为教室里只会有学生,竟把在一线工作的班主任给忘了),陆老师从头到脚所剩无几,聪明的头上不长毛,可惜他没有进化到葛优这个程度,“野火烧不尽,夏风吹又生”,迎面吹来一丝风,我这才发现其实他头上竟然是有毛的。至于脚上真的没有半点掩饰,拖鞋踢在一边打瞌睡,像个国家公务员似的,就差没捧杯茶和拿份报子,我当时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那拖鞋下面竟然压着一张《参考消息》。
据说我班主任已是半个博士,在恩来中学就算有半个硕士的老师那也已经是吓人的事了,我班主任属于很有上进心的人,他总是说:“方不知足,才为君子。”打算边工作边学习,念完博士念博士后,博士后再院士,再再就是披头士,甚至打算不把圣斗士的文凭拿到手就终身不娶了(特别提示:陆小俊三十有余,尚未婚配)。
而校方得到我班主任这个人才后,为了留住他,为了学校以后有个圣斗士可以拿出去和剑桥哈佛PK,于是给他高薪,并委以重任,给了个年段长让他干干。
人才毕竟是与众不同的,由于脑袋里装的学识太多,久而久之压迫着身高,于是纵向发展缓慢,而横向长势却好得很,对于像我班主任这种人才型的未婚男教师更有与众不同之处,一瞧他的小俊样就是那种“自慰过度,死而复活”的中青年了。
班主任大概是幻想做兔子都快想疯了,于是自己的工作效率十分模仿兔子——可惜龟兔赛跑,兔子输了。
轮到我报名时,身后已是叔舅伯父姑婆姨妈一大片,我对排在后面等待前面的人的无奈身有同感,家父手拿¥,我拿着身份证(这年头冒充什么的都有,惟独没人去冒充替人交费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世界还不和平,说不定是个东突分子,所以身份证就不能免了),所需物件早已准备妥当,只等兔子收钱就能完事。
班主任收到钱后,对现代的科技产品不敢深信,放着验钞机不利用,而自己本为会计专业出身,但数¥的速度远不比手淫的频率,更令人郁闷的是,他写字如同练字,认真程度比刚接触汉字的学前班的孩子还厉害,一笔一画写老子的大名,当时我很受感动,想自己班主任对我的名字竟是如此热爱,他写老子名字用的时间,老子都能把自己十七年来的名字都给写完了。
家父本来也是没有耐心的人,无奈对面的家伙是自己儿子的班主任,自己的儿子日后还要在他麾下混日子(家父有先见之明,后来他儿子确实混起了日子)。
班主任跋山涉水、呕心沥血好比李时珍完成《本草纲目》,终于开完发票,把饭卡一起送到家父手上。
家父想,再等下去都能把台湾给一块儿给等回来了,急于和我离去,谁料这时班主任开口说:“我说这位家长啊,以后不要陪孩子来报到了,要锻炼他们自力更生的能力……”
班主任本欲再复制一次今天说了三十多遍的话,而家父已经把他的话从前一位家长耳朵里漏出来的充填了自己的耳朵,连连应到知道知道,拖起我连中国人最喜欢听的礼貌用语都懒得说,离开了兔子。
我们直奔科技馆去领床上用品,其实科技馆和教室不过百步之遥,不料此时家父和我都憋了一肚子气,大概都把脑子给憋蒙了,竟然迷失在楼群里,当时恨没有随身带个GPS,恩来中学的教育楼很没个性,都是同时从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我们逗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兔子的长蛇阵还是原来那样子,他一见我们以为是家父回来听他的絮叨,立刻起身迎接,家父还没有等他开口,就询问科技馆的位置,他叫我们转身——那科技馆竟然就在眼前,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近在眼前的东西却花上了很大的心血去寻找。
我与家父不禁望楼兴叹,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不是海市蜃楼后,飞一般冲向了科技馆。
领了床上用品,我们由于已经有了一次挫折,所以经验值也不由提高,询问并认真确认了男生宿舍的正确位置。
我与家父来到宿舍楼下,像两个第一次做贼的人,东张西望,恩来中学特能利用土地资源把宿舍楼一直建到十二层,我一看自己的寝室号1010,这不是十楼嘛,学生宿舍是没有电梯的,无奈的情况下,人总是能够阿Q胜利法一番,我安慰自己,反正现在正值夏季,东坡不是说过嘛高处是很寒的,这么热的天,住在高处还是明智的选择,如果到了冬天就把往返十楼当成是健身吧。
家父已累得只剩半条命,我是一个孝子,不想再把他另外的半条命给搭上,为了锻炼我自力更生的能力我强烈要求家父把丢掉的半条命给捡回来。
家父虽然没有把兔子的话放耳朵里,其实当时他是放进的去,只不过从右耳放进去后又把它从左耳给放生了,家父是很有爱心的人,他一听我的话,恨不能此刻早半个世纪到,迅速把手里的物件给我,“好儿子,是该让你锻炼锻炼了,家父已经决定把这个机会给你,想当年老子我在生产队里时……”
家父于是开始滔滔不绝他十七岁时的金戈铁马(其实也就是一口气挑起八十公斤装着大粪的料桶而已,家父当时在生产队干了一年,挣的是工分,不过第二年小平同志上了台),我当时就那个后悔啊,如果家父把他说话的力气省下来,不是早就把我送上楼了嘛。
为了家父说话不断了气,我于是便劝他早早回家,这里一切我自己搞定。
大概家父当时也有这种想法,想自己的老命保住才是当务之急,而对我的教育来日方长,临走那会还特别叮嘱我,青山不老,绿水长存,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辜负父母的期望,关键是要对得住那两万块钱。
我那时就想为什么不说关键是要对得住我自己啊,什么青啊绿的,不是什么时候这八个字都用的上的啊,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多么有内涵的人。这是后话。
告别家父后,我赶往1010,楼道上甚是拥挤,家长们都恨不能把自己的车也一齐开上来。
我拿出了中考体育跑1000米的劲,但走了两层后才发现由于两个月的休息,那份劲已完全退化,这时楼道上不知是哪个傻逼正在大唱“同志们加把劲呦”,他大概前不久学了粤戏,腔调变得十分恐怖,因为我也前不久看了《山村老尸》,为此已害怕得两个月没敢去池塘洗澡,现在一听到这种声音,竟以为那女鬼会在此出现,人一心虚,就会想到逃命,片刻之后,那第十层楼的标志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来到1010寝室门口,寝室门半掩着,里面传出:“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凡尘若许年。”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不明寝室里是鬼?是人?是仙?这年头这时间哪个傻逼会有这等雅兴,小样学李白啊,来恩来中学前早听说这里曾经是块风水宝地——葬死人的,难不成是鬼也怕热,来这“不胜寒”之处避暑,这样一想,汗毛不由直竖,但本人信的是马克思他老人家的主义,无神论者,恐怖片看过不少,但真的鬼却没见过,想看看鬼长啥样。
不过我没有《笨花》中的向喜幸运。我破门而入,门没有破,里面那鬼却被我吓得差点飞出地球。
人吓人吓死人,人吓鬼吓死鬼,这等好事怕是蒲松龄也没有经历过。
“妈的屄吃饱撑着啊。”那鬼骂道。
我一见是个人,忙道歉。
那人捂紧了胸口,防止心脏从此处跳出来。
此人身高实在令人羡慕,后来据他说明年能赶过姚明。
“刚到的啊?”他见我提着行李说,态度有所改变。
“是啊。”我说着就找自己的床位。
“我睡五号床。”他帮我拿行李。
我道谢,“我是七号床。”
“噢,邻居。”单号床都是上铺,他把我的行李轻松地扔到床上,“我叫钱鑫鑫。”
我一边自报姓名一边随口夸说他的名字很好。我这一随口刚好合了鑫鑫的心意,这小子围了上来:“名字是挺好,你看啊,都是银两呐,可就他妈的缺这东西花。”
我以为这小子想敲诈我,忙敷衍:“是啊,银两这东西得算着花。”
“可他妈的算着花到月底也要饿肚子。”鑫鑫解释说,他妈给他取这名就是希望在缺银两的时候,看看自己的名字解解渴。
我说:“你妈真厉害,你的梦想会实现的,以后比李嘉诚还有钱。”
鑫鑫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先递了一支给我,我没要,他也没勉强,给自己点上了,“这社会黑暗啊,像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只能认命了。”
我听出这小子跟我玩深沉,没理睬他,自顾自己整理东西。
“你进这里是花钱的吧?”
我心里一哆嗦,这小子说中了我的伤疤。
“其实没什么,我们班就六人是公费的,其他的都是花钱进来,高中好好努力,也能考个本科。”
我见这小子越玩越深沉,问:“你花了几万啊?”恩来中学对自费生也有不同的收费标准。
“没。”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吐向上空。
“没花钱?”我不信,除非你爸是吕祖善,我想。
“刚好上公费线。”
“你很厉害啊。”我惊奇地看着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我不想再追问什么,到是劝他抽烟不要被老师发现。
“呵呵,老子在娘胎里就有烟瘾了,”他把烟重新从口袋里拿出来,“现在老子抽别的烟都感觉没味了。”
我一看他手中拿着包“云烟”,我点点头,“等有钱就抽雪茄,那才够味吧?”
鑫鑫又摇摇头,扔掉了手中的烟屁股。
下午,寝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同学,一直到三点开新学期第一个班会,已经到了七个,我们一齐去了教室。
教室里仍没开空调,学校的节能(节学生的能)意识实在是厉害,于是五只吊扇光荣地代替了空调的使命,无奈这年头电流也学会了奉承,都为领导们的空调去献身了,教室的吊扇有气无力,加上这会儿空气吃饱了灰尘,吊扇们恨不能让我们给它吹气。
我们寝室七个人选择了靠前面两排座位坐下,我和鑫鑫坐在了第一排中间位置,本想要班主任第一眼就认识我们,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傻逼。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装得很清纯的样子,殊不知玉女杨钰莹的下场,教室的气氛又闷又热,而班主任这只兔子却迟迟不来,鑫鑫受不了,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去厕所抽根烟。”
他潇洒的走出了教室,那群女生见鑫鑫的身高,个个瞪大了眼睛,现在她们不能尖叫,因为此刻还是杨钰莹。
鑫鑫的生理功能完成两次排泄后,班主任终于到来,他大概十分怀念他的大学生活,学起了大学班主任,他一进门就朝我们傻笑,把他的牙床露了个底翻天,先给了我们个见面礼——一枚明晃晃的青菜叶还附在他的牙齿上。
我们大家收了见面礼,自己却没什么东西可以礼尚往来,非常尴尬,也只能傻笑,没想到“傻子人人爱”果真是句至理名言,我们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好结果,班主任傻呵呵地说:“好好,大家都是我的学生,我会把大家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的。”
我们有幸做了他体外射精的产物,继续傻笑,等待他的下一句,没想到这家伙金口难再启,好不容易等来他的金口:“其实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大伙见个面,那就这样吧,回寝室好好休息。”
我们这些小娃子思想不成熟,对我们的人民教师甚是敬重,虽然大家为此付出了在这活受了一个小时的痛苦,却都没骂班主任是个超级傻逼,他说可以回去了大伙就各自兴奋地跑出教室。正在此时班主任突然大叫道:“不好,还有一件事情没说啊,大家不要走。”
大家不知是何事,班主任的命令就是上帝的话,都乖乖停住了脚步。
“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自愿的同学留下来打扫一下卫生。”大家一听是这等没名没利可得的贱差,幸好今天班主任还不熟悉自己,能逃则逃,无奈我和鑫鑫走错了第一步,于是一失足成此刻恨,我们就做了自愿的牺牲品。
班主任见牺牲品竟是如此之少,心里一惊,本想破口大骂,无奈自己以后还当圣斗士,迅速那素质就回来了。
我一回头,除了钱鑫鑫外竟还有两员美女在,我心头的失落顿时365度大转弯,不过当时我的下身尚且在萌芽间断,既没贼胆也没贼心,况且这两个妞戴着超女的眼镜,搞着超女的发型,大概对安又琪、周笔畅、尚文捷喜欢得死去活来,模仿得活来死去,好像下一届超女就是她俩名列冠亚军了,不过钱钟书早已引用过美国人的名言:Mennevermakepassesatgirlswearingglasses(男人不向戴眼镜的女人调情),超女蠢,也就罢了,全中国的女孩子跟着蠢,就是中国教育的不幸了,本人封建,对超女没啥感觉,由此及彼,于是放弃了让眼前两位下届超女冠亚军预先签个名。
班主任分配完了工作后,掉头就走人,去享受他那枚留在牙缝里的青菜了。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以前因为从未有过这等好事,一直信以为真,不料此话纯属误传,也许这话是某一位又懒又丑的女生所造,现在我作为男同胞郑重声明:男女搭配干活真累!
鑫鑫因为个头牛高,所以班主任要他负责擦窗擦门擦电扇;而像我这种小个子只能跟老山羊一样,啃啃地上的青草了,可恨的是刚才我们等班主任等上一个小时,某同学抽空跑到学校的小超市买了几包瓜子来嗑。
那两美女好看不好使,都把自己当成是我国的第一女儿了,而把我和鑫鑫当成了男佣,恨不能今晚她俩的澡也要我们给承包了。
这年头不但马善要被人骑,人善也难逃此劫,我们任劳任怨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把教室给打扫了一边。
末了,那两位第一女儿对我说:“同学辛苦了,门口还有点垃圾要倒,我们先走一步,谢谢啦!”
我挠挠头,信口答应,反正只有一点垃圾,又不是叫我吃掉。
两女生偷偷一乐,贼也似的消失了。
我生平第一次与美女合作,心理压力严重得很,谁叫俺爹俺娘把俺生得这等腼腆害羞。
我傻乎乎去门口处理垃圾,一见门口那点垃圾,我真的傻了,大概旁边几个班的男同胞也被异性欺负了,只恨无处发泄,通通把垃圾处理到本班门口,我想啊,旁边几个班是尖子生班呐,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啊,素质也是这等恶劣,我气愤地想去理论,不料他们已经闭户归巢了。
无奈之下,我处理掉了那堆像中国的高校毕业生一样多的垃圾。
开学第一天是不用上晚自修的,寝室里还是七个人,八个床铺只差一君未到,大家怀疑这家伙暑假时被车撞上天了或者另谋高就去了,反正都是往上走了。
其实像恩来中学这种省二级重点,如果是家里特有钱的人是不稀罕的,因为有钱就不怕进不了一级重点的泽东中学、少奇中学、先念中学、尚昆中学或者年纪轻一点的泽民中学、锦涛中学(中国真是个奇怪的国家,历史上有魏忠贤还没死,民间就有人为他立了祠堂,这叫生祠,而现在有很多有钱有名的人也是没死就为自己造了生祠,但愿他们的下场比魏公公好点)。
恩来中学招生虽然是五湖四海,但幸好本寝室里现有的七个人都是中国人,所以还好能用普通话来表达和交流,剩下那厮看他的名字肯定也是同一个民族的,叫陆寅瑾,乍一听会听成“陆阴茎”,后来阴茎给我们讲解他的名字是这样说的:“本人的名字集本地名人的名字于一体,我是陆游的后人,家父崇尚教育,所以取了著名教育家马寅初先生的名字中的‘寅’,因为当年家父是在鉴湖边认识家母的,为了纪念这段邂逅故又用了巾帼英雄秋瑾的一个‘瑾’字。”
这年头做名人真好啊,真的是“赢得身前生后名”。名人放个屁也是名屁呐!只可惜屁一出屁眼便消散在大自然中,不然的话也可以像爱因斯坦的大脑一样被保存起来作科研之用了。
天贼热,寝室这会可开了空调,不过那空调马力不够足,吐出来的冷气都被我们吞进了肚子。
突然,睡在我下铺的兄弟说要我们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他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和鲁迅是老乡,人也长得特有地方色彩,瘦得像霉干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叫周大力,他要我们以后叫他猴子好了。
我说:“猴子怎么会叫大力呢,猩猩的力才叫大呢!”
本来躺着抽云烟的鑫鑫误以为我在说他:“本人就是鑫鑫,不过也没什么力,比不上工地上的推土机。”
“倪杨伟。”睡在鑫鑫对铺的突然说。
“你才阳痿呢。”鑫鑫竟又误听,以为对面的在骂他。
“我说我的名字叫杨伟,我没骂你。”对面的解释说。
“噢。不好意思。”
倪杨伟是湖北人,98年家遭不幸,他性格内向,不喜欢多说话,而且有洁癖。但他爹给他取了倪杨伟一名让大伙听着像“你阳痿”,而杨伟正是这样损人利己,别人吃亏自己长肥,他下面那物硕大无比,是一般东方男性不能奢望的,不过上帝毕竟是公平的,倪杨伟生理上沾了便宜,道德上却跟东条英机一般恶劣,最好是全世界的人类都成他的奴隶——男的去修长城,女的留下做性奴。与倪杨伟相反,杨利伟和杨卫损己利人(至少在名字上),于是上帝就在他们的事业上特别照顾了,杨利伟上了太空、杨卫做了浙江大学的校长。
“我叫韩郁,郁闷的郁,本地人。”我介绍了自己。
“呵呵,俺山东人,俺小名叫大狗,俺学名叫何其春。”杨伟下面的汉子说。
“我的老家在西安,随父母来这里已经有两年了,中考没考好,所以来了恩来,我叫赵楚齐。以后请大家多多照顾啊。”鑫鑫下面那位人长得特老实,如果他不会说话,保证你会认为他是个兵俑。
赵楚齐托托眼镜,继续看书。
我以为这小子和我一样,便问他中考考了多少。
一开始他没说,只是说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过了一会儿大家都不想提此事了,他却从自己的床上掏出一笔记本并从中翻出一张纸,是中考分数单,鑫鑫接过一看吓得半死,分数单上的中考成绩比自己的还多出五十分,原来赵楚齐同志是本班的一号种子。
睡在二号床的哥们开口就是个“娘希匹”,此君颇有老蒋的风范,毕竟自己和老蒋是同乡,都是奉化人氏,他叫陈名。
我们刚各自介绍完,就听见班主任的声音,鑫鑫打开靠床的窗户,把烟蒂和包在纸里的烟灰一齐扔下了楼,动作自然洒脱,看来他在娘胎里就有烟瘾的话不是吹出来的。
班主任打开了寝室的门,但脑袋还嘻嘻哈哈朝着外面,“就这个寝室,哦哦,里面住的都是好学生。”
我们在里面安静地听着班主任夸奖自己是好学生,各自都不胜荣幸。
班主任进了寝室,手里拿着两合“三枪”的内裤。
大伙以为学校要给学生分发内裤,心里顿生家庭般的温暖。
“哦,对,是寅瑾吧,来来来,以后你就住1010。”
原来是我们最后一位室友,他好大的来头,班主任都给他当先锋部队。
我们的室友被班主任拉进了寝室,此“阴茎”一副人模猪样,头发卷卷的,脸上的肉承蒙油光的抬举,酷似从猪身上刮下来的板油,然而青春痘分布图恰似成吉思汗的领土,乍一看,倒成无数的核糖体附着在内质网上,反正整体感觉就是明年是他的本命年——猪年。
寅瑾戴着一付墨镜,这大黑天的还装什么傻逼,大家不明白,但又不好意思问,反正他晚上出门摔死我们也无罪。他摘了墨镜,寝室里的灯光差点把他的小眼睛刺瞎,他轻蔑地朝我们瞥了一眼,道:“就跟他们住一起?”
“是的是的,八个人挤是挤了点,不过全国的高中校园都这样。”班主任解释。
这时从阴茎后面杀出一个人,“你以为这里是家里啊,陆老师,以后你要把寅瑾给我严加管教。”细瞧此人,面慈目善,脖子已经被下巴的肉兼并,脸青青的,好似伊利大草原,但可以看出他早上应该刮得很干净,脸上的油快流下来了,可能是汗,他的头发很短,用摩丝定了型,像发情的野猪竖起来的黑猪毛,他娘给了他一张笑脸,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线,但在这条“一线天”里仍透露出跟便便一样的东西,黄黄的,是钱呀,整体形象,贼有海纳百川的体魄,一眼就看得出他是从政府部门走出来的。天生的官相啊!
“是是是,那是。”班主任点头哈腰。不过那官儿没有扔骨头给他。
“老爸,来恩来已经是委屈我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寅瑾欲回头出寝室。
“怎么委屈你了,要知道我也不是恩来中学毕业的吗,我现在的成就就是从恩来打下基础的。”
门口一君一听此话,酷似有人拿钱砸人,而他要做那被钱砸的受害者,他迅速接过话茬,众人一看那人竟是校长,都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差点列队行礼。校长说:“是啊是啊,当年陆书记是我校的尖子生,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带头去做的呀,如今恩来中学要以书记为荣啊……”
“是啊是啊,”班主任抢了话,“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
说句实话,班主任比李宗盛周华健之辈唱得好听多了,不过大家没有给他鼓掌,校长在一边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他给活吞了,只是班主任将来要成为恩来的圣斗士,不然早就摘了他的“顶戴”,一脚踢出太阳系了。
校书记从后面钻了出来,我们的书记人长得特像李登辉,一瞧这模样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是啊是啊,没有谁能够随随便便成功,我们恩来中学虽然是二级重点,但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不会比他们一级重点差的,况且虎父无犬子嘛,寅瑾以后也一定大有作为,哈哈。”校书记对自己的话感觉很满意,不过他用错了一个比喻,应该是“犬父生犬子”。
校书记从后面钻出来后,我们才发现原来寝室外面还有一批学校领导,我靠,我当时就想啊,这“阴茎”果然好大的来头呀,英国哈里王子去伊拉克服役也没这般劳师动众,现在就差一班电视台的记者了,中国的政府官老爷们真应该像我校的领导多学习学习啊,不然那些红军老革命、抗美老战士就能得到人间的关怀了。
陆寅瑾同学最终还是委屈了自己,在1010寝室住了下来,做了我们的室友,这是我们七人祖宗十八代修来的福。
学校安排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军训,时间为半个月,地点在恩来中学的篮球场。
第二天大家尚在睡梦中,学校的大广播里就传出韩红的《天亮了》,后来这首《天亮了》陪我走过了我在恩来中学的每一个清晨,以至于我每次在电视里见到韩红大姐都会导致时间观念的错误。
前一天晚上大家得到消息,明早起床后直接到篮球场集合,我们听到《天亮了》后先花了两分钟时间把自己的眼睛给睁开,然后起床穿好那套和被褥一起领来的军训服装。
接着上厕所,无奈厕所只有一个蹲坑,不过男生毕竟没有女生的麻烦,如果不怕难为情的话,小解这种事一个蹲坑可以同时供一到四位同胞使用,只要对面那位不要憋得太急,把童子尿撒进对方的裤裆里面。
寝室的一号种子赵楚齐已经提早起床去了篮球场。
鑫鑫因为经常抽烟,所以牙齿较黄,但今天需要给教官一个好的影响,刷牙的时间自然要长了些。
倪杨伟一人占去一个水龙头,幸好本地不缺水,不过像杨伟这样用水的话,恩来中学迟早要变成撒哈拉。倪杨伟用我们六个人的用水量来清洗了他那张脸,众人看着他,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他早已习惯,杨伟不慌不忙瞧着他雪白的毛巾,上面似乎有一丁点儿小灰点,他又使劲搓洗了一番,直至毛巾上的灰点不见,杨伟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瞧了瞧墙上挂毛巾的地方已经挂着我们的毛巾,他摇摇头(看不出幅度的摇头)把毛巾折叠好放进脸盆,最后转身把脸盆放到寝室唯一的一张写字桌上。
众人轻吁了一口气,都叹服倪杨伟内功深厚。
临走时我们发现陆寅瑾还躺在床上睡觉,大概昨晚手淫过度,现在身体特虚弱,陈名走到床边叫他说要迟到了,寅瑾只是翻了个身继续养身体,以备晚上之用。
陈名轻声说:“娘希匹,我们先走。”
我们一齐下十楼,周大力手里拿着蒙牛的奶片,一片一片往嘴里送,这小子从小补钙,无奈上帝不可怜他,也有可能是他补钙过度,适得其反,反正他给潘长江当了弟弟,这是事实。
我们边下楼边瞧着周大力补钙,这家伙小气程度比他家乡的霉干菜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他发现了我们的眼神,他竟说蒙牛的味道不好,所以自己吃了,以后买光明的,那时才给哥们分享,于是我们就一直等待他买光明,可惜此事到我离开恩来中学时都未曾实现,其实那时我们不如盼望蒙牛早点给伊利挤垮实在一点。
我们来到篮球场上时顿时大吃一惊,那些教官和恩来中学的人民教师已经全部到齐,但是像我们这些当事人却只有赵楚齐这个傻冒孑然一身,对着清晨阳光照射下自己的影子成两人。
我们迅速来到自己班的集合之处,教官喊口令叫我们从高个到矮个排整齐,而我们的队伍却比国民党的军队还垃圾,那教官也是过来人,所以并没有责骂大家,于是我们继续国民党军队的作风,有的男同学开始宽衣解扣,接下来准备调戏旁边的黄花闺女;而黄花闺女们大概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所以都把自己身上的衣扣扣得严严实实。
太阳这老东西起得比我们还早,而且此刻已经完全爬出山头,伸了个懒腰,准备打算把国民党的军队和黄花闺女们一块当早餐吃掉。
当太阳和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一样时(八九点钟时的太阳),那些人民教师早已经跑得不见人影,现在他们正在食堂的立式空调下享受美味的早餐。
教官一个劲地喊着起步走,一二一。
一开始时我们大家都以为军训可以玩玩真枪,扔扔手榴弹,再开始军事演习,地点最好是在台湾海峡,然后还吓得陈水扁下了台,国民党和民进党开始狗咬狗,最后大陆坐收渔翁之利,把小台湾给收复了。当时我们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台湾被我们收复后,军委主席胡锦涛同志在人民大会堂里面给大家颁发了奖,军功记个二等功就够了,奖金也只要能买上辆奇瑞QQ就差不多,不过像我们这些有功之臣应当免征养路费什么杂七杂八的税,毕竟这年头养车比养二奶还花钱,那会我和鑫鑫淡泊名利,偷偷地离开了颁奖晚会,后来新华社的记者找到了我和鑫鑫,把我俩的事迹在《人民日报》上像长篇小说一样连载了一月有余,再后来我和鑫鑫成了这一年度“感动中国”的获奖者。
本来接下去的故事是全中国的女孩子都非我和鑫鑫不嫁,更夸张的是布什的那对双胞胎女儿芭芭拉和詹娜一同甩了她们的男朋友,从美国跑到中国来嫁给了我和鑫鑫,于是全中国女孩子集体跳钱塘江自杀,美国因为和我国结了亲家,就联合起来把日本、德国、俄罗斯统统地给拾掇了……
可是现在我们统统地被太阳公公给拾掇了。
我们真的还是孩子,想法天真得还像是刚从娘胎里出来一样。
直到军训结束,我们学到的就是原地踏步走、起步走、正步走、跑步走,原来我们的两百块钱人家就是教我们学走路,早知如此学校到不如组织我们去长征好了,这还不用花钱的呀。
一到下午时,全世界的热似乎都跑到了恩来中学,女生几乎全军覆没,无奈我们这群男生还要装男子汉,死也不肯吃软饭,硬是和太阳过不去,全中国的高中男生怕是没恩来中学的男生一样傻了。
不过傻人有傻福,我早说过了这句话了,政委站在阴凉的司令台上见我们宁死不屈,顿时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想把祖国这群以后可以潜入敌后方搞间谍工作的人才给扼杀了,于是决定把自己的地盘和我们一起分享。
教官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继续晒太阳,我们得到命令,像一性饥渴者看见美女般扑向了政委的司令台。
但此刻另外37个班他娘的就是不肯发扬一下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而这些教官似乎就是一个排里出来的师兄弟,大家都没谦让,大家都不肯做后下手者,结果僧多粥少,美女只有一个而性饥渴者却比非洲难民还众。
政委一见来势,吓得直叫我们撤退,不然自己像夜郎大的那块地盘必定难保。
这时的我们已如美国在伊拉克的军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而政委的命令顿时也如伪满洲国时溥仪皇帝说的话,我们先把命令给践踏到脚底下,再去抢夺他的司令台。
我班人马的双腿不负所望,抢占地盘第一名,不过政委没有颁发奖状给我们,他此刻脸上的表情酷似一个没有钓上鱼的爱斯基摩人。
我们知道情况不妙,教官借故拉屎去走了,而现在大家既然已经到了遮阴之处,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令台只容得下十多个班级的人数,另外那些不幸的后下手者照样得享受日光浴。鑫鑫说我们大家都当上总统了。
我不解。
他说:“你小子没瞧见外面吗?”
我说:“苦了他们了,可惜政委不是大乘佛教,无力普度众生啊。”
“我们现在可比陈水扁好多了。”
我一想也是啊,那些后下手者虽然没有占到地盘,但司令台下都是草坪,不像篮球场是用水泥浇成的,被太阳一晒你直接在地上煎个荷包蛋也绝对没啥问题,这些哥们都围坐在草坪上和教官们有说有笑,心中激动的感情比过静坐在阿扁办公室外面的台湾群众。
“嗨,鑫鑫,你今天‘施明德’了吗?”我边学台湾同胞,边想施明德这家伙可真厉害,当年还因“美丽岛事件”被蒋经国判了个无期徒刑,后来出来竟弄了个民进党主席干干,如今更加不得了,摇身一变就成了台湾人民的精神领袖了。
“等会儿‘陈水扁’要我们好看了,还‘施明德’个屁啊。”鑫鑫思想深刻,把施明德都看成是个屁了,其实精神和屁的确是一码事——无形的、一个人的东西,却可影响他人。
这天我们抢占到地盘的班级统统被延长半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教官跟着受罪,以至于我们罪上加罪——沿操场蛙跳五圈(恩来中学资金雄厚,连操场也不同一般,六百米一圈的),顿时操场上青蛙无数,于是全世界的农药厂一夜之间关门大吉。
我们班有一家伙,人高马大,此君姓熊,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后来大家都叫他熊老板,熊老板家里是开当铺的,当铺在我心中是个什么概念我不甚明白,但你每每看古装戏,肯定能发现妓院、赌场、当铺此类场所,诸如当今社会的医院、法院、学院这些欺诈劳动人民血汗钱最厉害的地方,此人未老先衰,已是银发苍苍,当时大家就问他啊,恩来中学不是老年中学,熊老板你为啥来这里?
这小子悟性极高,听出来是我们在揶揄他,于是他就拿出随身带的身份证给我们解释说:“其实我跟你们是一个年龄啊,我小的时候,一个红桃K公司的销售部经理拉了两车的红桃K到我家的当铺来当掉,家父是个生意人,把那两车的红桃K按市场价的10%给砍了下来,心中以为这次发大财了,而令人想不到的是红桃K猖狂一时,到家父手里有这东西时,却不到数月没了市场,红桃K这补品不比人参灵芝能够久藏,家父自认倒霉,但又不忍心将手里的货施舍于他人,于是家里老少都拿红桃K当农夫山泉喝,过了两年终于将它们喝完……”
众人感叹他从小就这么好的营养,周大力是从小补钙,而他却是钙、铁、锌、维生素ABCDE都给补全了。
熊老板他老人家接着说:“这几年脑白金闹得厉害……”
我们大家以为他老爹又用10%的市场价杀了两车脑白金到当铺,于是赶紧讨好他啊,说什么同学一场,就拿20%的市场价买给我们吧,到过年时我们也可以孝敬孝敬长辈,这年头爷爷奶奶点名就要脑白金。
他说:“没有。”
我们以为别人比咱们下手快,抢完了,他家已经没货。
他却说:“我爸见我这模样,以后还怎么找女朋友啊,”他指指自己的头发,“更不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于是就给我补脑白金。”
大家见没脑白金可以买,都骂他是个傻逼。
后来我听人家说,脑白金这东西含有一种物质叫什么褪黑素,不知道是哪个专家检测出来,不过熊老板放心,褪黑素不是您老人家满头银丝的祸首,这东西专跟“伟哥”过不去,它影响人类的性腺。无奈脑白金的宣传材料中声称:脑白金作为当代杰出科技成果之一,功能确切,长期服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宣传严重地误导了全中国同胞,最要命的是误导了熊老板他老爹,如果熊老板长期服用脑白金,即使找到了女朋友,熊老板的性功能也已经退化。
其实影响性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是爷爷奶奶点名要的东西,爷爷奶奶都已过花甲之年,应该不会过性生活了。
但实在令人后怕的是,这脑白金的广告词比过文革时的《毛泽东语录》,足实影响了一代中国人啊,我那小侄儿来到人世后开口说的第一句人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我倒,原来这东西直接影响到了下一代啊,中国的教育部应该多像脑白金的市场部学习学习了,不然爱国主义教育就不会如此的形而上了。
话说回来,此刻军训当头烈日流火,熊老板他老爹做了一辈子的剥削阶级,不过生个儿子却慷慨无比,熊老板这厮利用他那头银发把晒向他的太阳都给反射回了大自然。
众男生羡慕不已,只恨自己从小没红桃K喝,于是集体合唱:“我没那种命啊!……”
军训半月陆寅瑾都在寝室里,他累了睡,睡累了起来玩会游戏机,游戏玩腻了就到厕所手淫,这厮雄性激素旺盛,体外射精两米多远,无奈学校设计厕所蹲坑时没有考虑到男生还有这个习惯,即使考虑到,也没有办法照顾到陆寅瑾这种人才,要是照顾到那就要把蹲坑设计成浴缸了。于是久而久之,厕所的挡板上便留下了陆寅瑾无数的后代,如果从法律的角度上讲,陆寅瑾就算有几万条命也该枪决完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笑话:
甲和乙聚在一起,甲说:“我是一个杀手,已经结果了几十个人的性命。”
乙说:“你这也算杀手,我一晚上都要扼杀掉几十万条人的生命。”
甲愕然道:“那南京大屠杀不只要派你一人去就能摆平了嘛?”
乙说:“哈哈,我一晚上手淫数次,难道我的那几泡精液就没有几十万条人的生命在里头?”
所以,按照法律“一命抵一命”的说法,有手淫习惯的陆寅瑾就应该毙掉无数次了。但从伦理道德上讲,陆寅瑾只须被洗厕所的大妈劈头劈脑骂得不成人形,陆“阴茎”的精液射在厕所的挡板上,那些精子一到挡板上像是在子宫里面找到了卵子,突然形成受精卵,死都分不开它们。那大妈起初用稀硫酸洗刷那物,无奈厕所挡板上的铁质物都已经和硫酸制成了氢气,可那精液的痕迹却丝毫未伤,大妈一气之下,拿来浓硫酸把厕所挡板给炭化了,于是大妈推翻了煤要几十万年才能形成的结论,为人类创造了新能源,成了世界上第一个获诺贝尔奖的中国籍公民。
如今这社会认钱不认人,社会主义好,好就好在这里,陆寅瑾生在社会主义,成长在社会主义,当然死也要死在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决定不可能在寅瑾的有生之年里另投门派,第一,共产党是绝对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垃圾,虽然它的腐败程度可以同和珅朝媲美,但共产党在国内是没有对手的,这就等于全班就你一个人,那么第一名是你,倒数第一名也是你,没有了竞争,自然也就不用抓贪官,而且共产党没有卖官的现象(七品以下的官除外——那不叫官),所以说社会主义不好,你也要说好,干嘛和社会过不去呢,要不你去做鲁宾逊。二来,中国的领导人再笨也不会笨到再去做大跃进的愚蠢游戏,所以共产主义社会我们还是少幻想,整天和我的同学陆寅瑾一样,银行是不可能每月往你的卡里打进去两千块钱的。
是的,陆寅瑾每月的生活费是两千钱块,无奈他老爸是本县的副书记(寅瑾提起他爸的官时从来不带“副”,可见陆副书记在五星级大酒店请人吃两个月的饭都没有儿子给自己的官升得快),细细一算,一县级副书记,官不过从六品,每月基本工资顶多也就三千,他娘的,儿子吃香的喝辣的,我们的书记就只能够喝喝西北风,吃吃空气咯,人民的好干部,国家的好党员啊——焦裕禄起死、孔繁森还魂、任长霞再生后变性。
恩来中学有四个食堂,比过一般的大学院校,外加一个小餐厅,这小餐厅如果要挂星级的话,应该是有颗星星的饭店,饭店是被校长的大舅子承包过去的,这位国舅大概深爱俄国文学,把果戈里《死魂灵》中的泼溜希金学得像模像样,恨不能用自己的体毛烧成小炒拿出来骗人钱财,而那小炒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小炒,世上怕是没有比这更为真实的了,一盘糖醋排骨且不说它的味道如何,就它那材料,可以说是路边的野狗啃过后的骨头捡回来,再捏上一大把面粉,而它盘中的数量去面对上海官老爷包的二奶个数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其实像我们这种穷学生是无权谈学校小餐厅的,就像文盲应该站在政治之外一样(此比喻对如今社会已不适用——列宁时代用的),就我来说,在恩来中学的学生生涯中也就去了一次小餐厅,这是后话。
小餐厅往往是被学生用来聚餐或请客的,但像陆寅瑾这样的官宦子弟又另当别论,陆副书记在开学时就给儿子的“校园一卡通”中打进去一万块钱,所以陆寅瑾想吃多少野狗啃过的骨头都可以了。
军训的日子,我们每天晒日头,本地虽不比重庆那边的天气严重,但我们毕竟是花朵啊,而这花朵还不是凡。高的《向日葵》这种类型的,几天下来不但被晒成NBA里面打球的那伙人(姚和另几个白人是个别现象),还差点被蒸发成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下面躺着的法老,在此等条件下“走路”过后自然茶饭不思,中午训练完后回寝室,看着陆寅瑾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嫉妒得真想把他剥皮剁肉蒸成包子再拿去喂狗。
钱鑫鑫说喂狗太可惜,倒不如把这小子劈成几份,喜欢清蒸的就清蒸,不过需要多蒸一会儿;要红烧的就红烧,炒的时候火候要足;想烧烤的,就多备些火炭。
正当我们在构思怎么吃陆寅瑾时,这小子在床上对着手机嚷道:“喂,两份糖排,一份青椒牛柳,再拿两听红牛。”
小餐厅那头记完这些后,问还要些什么。
陆寅瑾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给我快点,就要这些,1010寝室。”
小餐厅的国舅深知陆寅瑾是位爷,一是财神爷,二是不容易伺候的爷,于是亲自出马,不到三分钟时间这国舅已经到1010寝室门口了,众人佩服他惊人的速度,同时又为刘翔捏了把汗,要是国舅去参加2008年奥运,刘翔不就没戏了嘛。
国舅不愧为泼溜希金,也符合泼溜希金“打补丁的”这称号,衣服的胸前和领口闪闪发光,我敢跟你打赌,国舅肯定会把他的衣服熬出一层油,再用这油给陆寅瑾来炒他的那份青椒牛柳。
国舅手里拎着陆寅瑾的午餐,那份午餐的分量差点垂垮了他的双臂,他像个快死的艾滋病人,真是杀猪的没肉吃,开鞋庄的没鞋穿,中国饭店的老板“精干”成这样怕是也就他一人了。
众人看着他都不敢靠近,生怕他呼的二氧化碳也带有病毒。
“把卡刷过后给我送回来。”陆寅瑾没问自己的午餐要多少钱,而是直接把一卡通递给了国舅。
“好好好……”国舅的客气程度自然比过裕泰大茶馆的王利发,接过一卡通,像条狗接到一根肉骨头似的乖乖地走了。
陆寅瑾坐在床上像个日本人似的啃他的糖醋排骨,这时就差一个赤身裸体的美女躺着,不然陆寅瑾就可以把食物撒在美女的乳房和私处上,享受一顿正宗的人体宴了。
陆寅瑾早跟我们说过他比我们大一岁,我们应该把当作大哥一样看,大家有幸成了陆副书记的二三四五六七八……儿子,心里自然高兴,寅瑾继续说:“我年龄比你们大,自然学历也要比你们高,因为我初中读了四年,四年自然就是个本科生了。”他说这话时心里特自豪,因为他的小弟们都是大专学历。
我们点点头,细细一算,那陆寅瑾现在不就是在读研了吗,研究生的生活自然是过得比猪还爽。
我们的军训有两种人是不用参加的,一种是高一的留级生,另一种是残疾人或身体不适有医院证明的,陆寅瑾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无奈他已经是恩来中学的在读硕士生。
陆寅瑾的食物来源不是餐餐都吃小餐厅的,除了有时躺在床上懒得坐起来吃饭时,他就闭着眼睛啃啃薯片充饥,不过奇怪的是他有时也会吃食堂,其实我们要是知道皇帝老儿有时也会去逛逛妓院的话,这陆寅瑾吃食堂也就不奇怪了,这叫做食人间烟火,当然他不是亲自出马,于是陈名这厮便成了陆寅瑾的马前卒。
我们心里都暗骂陈名这小子没出息。
陈名给他主人从食堂买来的食物除了鸡腿就是大排,我们都惊叹陆寅瑾怎么就不吃五谷,难道他是前朝遗老,不食共产党的粟,后来他自己感叹说:“多少年了,我都不知道五谷是何物!”(其实我也不知五谷是哪五种粮食,你晓得不?)。
军训半个月发生在陆寅瑾身上还有一件事,那天是9月11日,“9。11事件”五周年纪念日。
这天美国人民沉浸在悲痛的回忆中,而我国人民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希望恐怖分子把白宫都给一块儿炸了,可这天不知是哪个关注时事的教官向政委提议来一次防恐演习。正中午时,刺耳的警报器突然响了起来,这会大家刚好冲了凉躺在床上小睡,鑫鑫敲了一下床板怒骂道:“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鑫鑫话音未落,楼下教官的紧急口哨便吹响,还没命似的喊叫:“集合集合。”大家不知道是什么事,都从床上跳起来往楼下冲,到了楼下,发现很多同学都只穿了一条内裤,我们不清楚女生那边的情况,想必教官肯定是饱了眼福。教官提着嗓子向我们怒哄:“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9。11,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要是恐怖分子真来了,你们还有命吗?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我们想想不对头,要是恐怖分子来了,你们这些教官还会在这里朝着我们嚎叫,早不知逃哪里去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都集中在一起,要是刚好被炸中目标,伤亡不是要比各自逃生的概率还要厉害。
“立正。”教官喊,“静立半个小时。”
“噢——”我们立刻起哄。
“加十分钟。”我们一听教官坚硬的语气,都只能忍气吞声,不敢透一口大气,大家在心里默默发誓,军训完后一定要群殴这个狗娘养的教官。
教官得意地看着我们,“你们闹啊,看你们有多大的胆,再有一点响动就再加十分钟。”
我们目视前方,有时偷偷瞧一眼教官,看着他草绿色的短袖军装慢慢渗出汗水直到整个人像是刚洗过澡一般,本来我们静立,教官也应陪在我们旁边的,可在这里毕竟他们是老大,他们想咋样就咋样,于是十多个教官只剩下两个监督我们,而其他的都以检查寝室情况为理由上了寝室楼。我们毕竟还是孩子,又没有什么激进的思想,于是即使只剩两个教官,我们也不敢像陈胜、吴广那样起来反抗。
我们班的教官也上了寝室楼,他和五班的教官负责检查十层的寝室情况,其实说是检查,他俩也就是在阴凉的走廊上闲逛,突然他们走到1010寝室门口,寝室里传出清脆的声响,我们班的教官从寝室的门洞(恩来中学的学生寝室门都掏有一个鸭蛋般大小的洞孔)朝寝室内看去,他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人,教官甚是气愤,狠敲铁门,“开门,里面的给我开门。”
但不管教官怎样地咆哮,里面的就是不给他开门。
教官一气之下,破门而入,教官毕竟是当过兵的人,听说他还参加过98抗洪救灾,所以力道非凡,他的“破门而入”自然远超过我开学时的那次,1010寝室的门真的被他给破了,事后我们还能在这寝室铁门上找出一个人印。
室内那人正是陆书记家的公子,他见有人进来,放下正在啃的薯片,还没等教官开口,陆寅瑾就说了:“干嘛了,闯人家私宅啊,要是在美国,我就一枪崩了你。”
教官一听此话,傻了眼,本想把陆寅瑾从床上拖下来,但他此刻却不知怎得忍住了心头的怒火,他是不认识陆寅瑾这号人物的,也不清楚他的家底如何,教官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也是你该知道的啊。”陆寅瑾轻蔑地说,但他在说出此话时就后悔,他觉得应该是把自己的名字给教官解释一下更加适合。
“你……”教官说不出话来。
“这学生好像还没来军训过啊?”另一个教官说。
“你给我从床上下来。”教官怒哄。
陆寅瑾看势头有些不对,他并没有从床上下来,只是从刚才躺着的姿势下欠了欠身坐了起来。
“这学生太不像话了。”五班教官说。
我们班的教官心中的火山终于爆发,他抓住陆寅瑾的一只肥蹄,硬是活活把他从床上拉到了床下。
寅瑾没有心理准备,刚才的惊险动作确实让他吓破了胆,“你你……”这会轮到他说不出话来。
我们看见陆寅瑾时,他是被教官像死猪一样托着下来的,他嘴里一直嘀咕着一句话:“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我们寝室的人看到这场面,心里都暗暗得意,看来这回是非狗咬狗不可了,但事后大家并没有去打听教官有没有被送去军事法庭审判。
军训几天后,我们的队列中几乎不见女性同胞,后来有男生打听到原来女同胞们集体例假,人类只有到了绝境时才会为生存而出绝招,于是咱们的祖先学会了走路,学会了用火驱逐野兽,无怪乎女生们用此妙计,我们男生只有眼睁睁看着卫生巾厂的老板暴发,恨不能说自己昨晚遗精,并以此为理由向教官请假。
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教官们到各班的教室里和新生们度过最后一个美丽的夜晚,恩来中学的晚上是美丽的,就像没穿衣服的古希腊美女海伦,教官们都依依不舍。
高中的校园是禁止喝酒的,于是我们以茶代酒,其实是以矿泉水代之,表示了自己对教官两周来的教导的感激,虽然我们走路走得仍然不是很好,国民党军队的遗风尤存,但是我们的教官心很热,他是个党员,女生们都恨不得嫁给他,只是自己年龄尚不符合条件,教官这人对女生就更不用说了,就像对自己的娘一样,每次女生有一点小毛病都亲自问长问短,女生例假,恨自己不是学医的,不然就可以朝女生那地方望闻问切了,训练时,教官对女生也总是手把手的教导——即使我们学的走路,和手没有多大的关系。
军训期间,教官们沾尽人间的便宜,偶有几个“防狼”意识稍微强一点的女生躲我们的教官比躲我们这群最容易犯罪的男生还厉害,虽然自己长得没有董洁、刘亦菲这样的水灵灵,但毕竟也是个黄花闺女啊,男生是国民党,而那教官可是共产党啊,如果自己被欺负了,这委屈可向谁去倾诉。
于是,每每教官借天热要同学们脱衣服凉快凉快时,女生必仔细检查自己的扣子有没有扣严实了。
人总是在快胜利的时候,放松了自己的警惕性,在我们为自己教官的欢送会上,女生虽然没有穿得像吊带或晚礼装这么暴露,但现在毕竟是夏天,有几个黄花闺女穿着无袖汗衫或裙子,还硬是挤到教官面前,要他签个名留念一下。
教官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出了这个门,再进这家店就要等到明年新生军训了,送上门来的便宜不沾白不沾,于是双眼像两枚钉子死死钉在来签名的女生身上,差点把自己的名字画成了女生那两只已经发育完全的乳房。
女生们看着教官签的名,还都怀疑这教官是不是刚从学前教育班毕业的,画两个圆圈都没阿Q画得好看。
当时,大家都相安无事,即使是受害人也都乐癫癫地围着教官,那个想嫁给教官的念头依然荡漾在心间,只是我们男生都改变了自己的理想,打算高三毕业不去念大学了,都到部队去当兵,退伍后来恩来中学当教官。
欢送会快结束时,男生和那些被轻薄了的女生眼泪汪汪唱起了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以表达自己的对教官的心声,“……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在一起为幸福落泪啊/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相信爱可以永远啊/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怀念着伤害我们的……”
女生们唱完了整首歌,而我们男生只唱了那句“怀念着伤害我们的”,于是在众男生眼前出现一幅蓝景,某年某月的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在恩来中学附近的某条小巷里,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名男尸被人挖去双眼,脑袋插进了狗屎里面,在他的私处还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杀此色狼,为民除害”,人民群众拍手称快,而那些中国警察们都去抓刘德华和刘若英了,前段时间刚抓了葛优和李冰冰,一鼓作气,没有时间料理此事,于是这具尸体被暴晒两周,变成了木乃伊,出口买给了欧洲的有钱人。
军训结束的那个清晨,连老天爷都舍不得教官们走,以后就没得晒我们咯,于是伤心得流泪痛哭,天空下起了毛毛雨,下了一会觉得礼不够重,幸好憋了这么几天,膀胱里面有的是量,于是毛毛雨就变成了滂沱大雨。
早上就是阅兵式,恩来中学毕竟有三十八个班级,那些长官们还要回去搓麻将呢,所以我们也沾了光,检阅的地点自然不可能是台湾海峡,恩来中学操场上的跑道被老天爷的尿一淋,就成了沼泽,我们这些本应该去赶阿扁下台的精兵差点要在跑道上铺树枝柳条学红军过沼泽地。
我们的走路仪式还没有开始,司令台上已经放好了奖状,哪个班走路好的结果已事前出来,本班因为早先已获过抢司令台第一名,所以这次得了第九名,可惜比赛只取前八名,所以我们班只能名落孙山。
班主任因为是年段长,所以司令台上也有他的一席之座,他来到政委旁边,看政委面前的奖状,放在最上面的是本班邻居三班,他们得了第一,前三名自然都是尖子生班的,班主任本来以为自己是学校的正三品官位,政委不可能不给面子,即使没前三也应该是第四名,然而当他翻完最下面的奖状都没有发现自己班的,“嗨嗨,政委同志,你是不是还藏着奖状啊?”班主任当时以为政委把特等奖的奖状藏起来了。
政委早已被我班主任的无礼气歪了,朝他狠狠地白了一眼,骂道:“他娘的,你是哪路的,要是老子有枪早就一枪毙了你。”
班主任本可以骗政委说自己个新四军,我们是一路的,无奈他尚未投笔从戎,还是个地道的秀才,所以班主任遇到政委,有理也说不清。
检阅仪式开始,司令台上的八路军长官们都各自聊着天,我们走路是在形式,他们摆在那里也只是个形式,由于训练时我们没有纠正国民党军队的作风,加上现在走在泥泞的跑道上,鞋上沾满了烂泥,几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差点去挖自己耐克阿迪鞋底上沾着的泥,这会的我们就更像那群逃往台湾岛时的国民党余部了。
我们这群新中国的孩子,生长在蓝天下,生长在和平年代,在人世间已经活了十七个年头,如果说咱们是两岁学会走路,那么我们已走了十五年的路,我的同学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想若干年后成为李嘉诚,那百分之一的IQ不及格,不说他了,是的,人活着就这一个目的——挣钱,其他的狗屁理想没钱都不行,但我们都不知道李嘉诚十五岁的时候,走路是怎么走的。
走过司令台面前时,我们喊:“保卫祖国,建设明天。”
司令台上的首长大概已经习惯学生的国民党军队作风,傻呵呵地说:“同志们辛苦了。”
于是我们说:“首长辛苦了。”
台上其他领导都朝着我们傻笑、傻点头、傻鼓掌。
我们的队伍就和古惑仔去打群架时的模样没啥区别,往往前面一个班的同学还想在司令台前多露会自己的脸,后面那个班就恨不得把他们给合并了,叫喊着民进党“四大天狗”之一苏贞昌的竞选口号“冲冲冲”,于是这一大批郭子干和前面这批爱炫耀的“吕秀莲”就在首长面前一起出丑,不过领导们还是一个劲地傻笑,害得那两个班的同学都以为首长是在嘲笑他们,不过结果下来那两个班都有名次,因为这已经是事实,即使他们一起把首长揍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本来我们走完路,露完脸后,还要像待战的士兵一样,列队等首长离开,但此刻大家都想着晚上在家里老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思想更加涣散了,半个月的训练根本没有提高半点警惕度和纪律性,如果把这时的我们放到二战后期的广岛去,也同样会跟广岛市民一样看着美国人的原子弹朝着自己的脸丢下来,心里还默默地数着原子弹砸到自己脸上的时间,直到第43秒钟时,原子弹落地开花,幸亏那时只有“胖子”献了身,“小男孩”当场阳痿。
军训轰轰烈烈地结束了,我们风也过,雨也走,太阳也晒了,国民党军队的作风依然普遍,花两百块钱学走路我们也认了,我们自己的青春无怨无悔。
班主任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班为什么没名次,其实那几个得名次的班级的当家人都是主任级以上的校领导呐!他小小一个年段长算个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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