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爱兰

　　

　　夏日傍晚，满载瓜儿的船刚停好码头，挎着篮子的一群孩子争先恐后跳上船，我站在岸边高处看，满是羡慕。

　　甜甜脆脆的香瓜，有时要掰开分，黄黄的瓤子露出来，很诱人。孩子们拎着自家的份额开心地走了，我一直看到最后一只香瓜被领走才恋恋不舍离开。

　　回到家，母亲招呼吃瓜，我十分惊奇。原来，是父亲的好朋友彭叔从他家分得不多的里面，拿了一点过来。我喜笑颜开，不等坐下，就风卷残云。

　　少小的我疑惑不解，彭叔咋这么好？

　　父亲笑着对我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心换人心。你善待人家，人家会真心对你。”与人相处，父亲始终遵循这一古训。这也是我们家传了很多年的家训，父亲说以前他们的祖辈、父辈都是这样与人相处的。

　　父亲做事认真，公私分明。他是供销员，经常出差，母亲让他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父亲一次没有，至今说起来，母亲还会嗔怪。父亲一个笑脸，说一句“丁是丁，卯是卯，就当我没做这个供销员。想带孩子出去玩，我们可以自己花钱”。

　　父亲出差从不舍得多花集体的钱，常常乘晚上的火车，这样就能省下一天的旅馆费。第二天一早到了目的地，不先找旅馆，而是背着行李，按图索骥，一家一家跑业务。跑得脚上起了泡，肩膀压得疼，天黑才就近找旅馆。有时旅馆床位满了，也不再找别处，将就在走廊上睡一宿。

　　凭着这股吃苦精神，父亲得到很多订单。厂里的产品源源不断发往南方各大城市，父亲成为销售冠军，年年评为先进。去县城参加表彰会，他借此勉励我：“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学习也一样啊。”父亲的精神感染着我，我在学习上也从不懈怠。

　　有一年快到中秋节，厂里发不出工资，父亲立下“军令状”，不把发工资的钱跑回来绝不回家！末了加了句“说话算数，滴水成珠”。

　　那年中秋节，父亲在火车上度过。

　　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在寂静的夜色里越来越远，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望着皓月当空，喝了一点小酒的父亲，忽而诗兴大发，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下四句话：中秋明月天上挂，夜半无眠独对它。二两五酒不为过，兑现诺言好回家。

　　那次出差时间最长，前后奔波两个多月，行程跨越六个省，风尘仆仆，如期完成任务，解决了厂里的燃眉之急。后向厂领导作书面汇报，父亲特意加上即兴写下的打油诗，一时传为美谈。

　　“让人三分不折本，容人三分无损失”“但能守本分，终身无烦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些耳熟能详的古语，言浅理深，造就了父亲的善良、正直与豁达，也影响了我们姐妹四个，古训成了家训。有时，我随口也会给女儿说出一两句，就像父亲随口给我们说出的一样。

　　莫愁 2022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