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小鹿

　　

　　寒风一起，就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待几天。今年冬季，我去了昆明。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每到冬天就令我魂牵梦绕。

　　昆明有条母亲湖，名叫翠湖。当年，西南联大的汪曾祺、朱自清、闻一多……就住在翠湖附近，闲暇时常到湖边散步。

　　冬天的翠湖，最生动的是海鸥。每年冬天，成千上万只海鸥自西伯利亚飞来翠湖边过冬。雪白的羽毛，红通通的嘴唇，像抹了道口红，所以也被叫作红嘴鸥。我惊叹翠湖边有如此多的海鸥，它们静止地停歇在电线上，像一排姿势划一的列兵侦察员。我也喜欢动态的海鸥，它们身姿矫健，忽而东，忽而西，忽而飞得很高，忽而一下降落到水面。天空是它们的，湖水也是它们的，翠湖的海鸥拥有无边无际的幸福。

　　一天，我去了昆明著名的观鸟景点——海埂大坝，继续看海鸥。远山如黛，脚下就是清澈的滇池水。那里的海鸥比翠湖还要多。翠湖的海鸥像女人，即使能扑棱棱飞得很高，气息还是温婉柔美的。而海埂大坝的海鸥，由于有绵延的西山和壮阔的滇池打底，力量和气魄更似男人。游客扔一块面包丁，一群海鸥就呼啦啦飞过来抢，大人们也像孩子似的发出笑声。那天，我恰好戴着顶白色帽子，涂了口红，站在海埂大坝上，听着刘家昌的老歌《海鸥》，突然觉得自己也像一只海鸥，飞到昆明过冬了。

　　上海的冬天，路边行道树大多掉光了叶子，可是在昆明，却能看到像春樱般的花朵，让人以为走在了春天里。从酒店步行去海埂大坝，会路过红塔西路，路两侧冬樱盛开，举目望去，粉红一片，望也望不到边。我问过昆明的朋友，才知红塔西路种有六百多棵冬樱树。冬樱是昆明的特色树，“看冬樱花去”是昆明人冬天最美的仪式。这种树和春天的早樱一样，开粉色的花朵，不同的是，冬樱只在冬季才开，所以叫作冬樱花。

　　我是第一次看到冬樱花，从树下经过，不时有花瓣自天空飘落，落在发上、肩上，纷纷扬扬。“哎呀连声赞，花满红塔路。”看那瓣瓣粉色轻轻飘扬，我情不自禁篡改了一句日本俳句。

　　来昆明过冬，还想学西南联大学生泡个茶馆，最好是那种老茶馆。走了一条联大学生以前喜欢泡的“茶馆之路”，翠湖、西仓坡、府甬道、文林街、文化巷，可惜仍没找到理想的茶馆，如今的茶馆都太现代了。重回翠湖边，在湖畔随便找了家茶馆，要了杯普洱，露天坐着，看看行人看看树，看看白云看看鸟，突然想，这不就是理想的茶馆吗？有理想的下午、理想的天气、理想的风景、理想的旅伴、理想的茶水。最关键的是，我待的地方就是几十年前联大学生待过的地方。如此一想，我便觉得昆明的冬天更暖融融了。

　　莫愁 2022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