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玉

　　老人们常说，长坏什么也别长坏了命。

　　邻居英子就是这样的人，面相、身材都长得好，唯独长坏了命。

　　高考差五分上榜，复读一年再考，结果又差三分。咬牙又复读一年，考试当天却在考场上晕倒了，从此彻底打消考大学的念头。出去找工作，每一次都干不到半年就因为厂子倒闭而被迫离开。爱情也磕磕绊绊，结婚的头一天，丈夫无缘无故失踪。

　　有人劝英子去算算命，她犹豫再三，还是去了。算命的人看了看她的面相，掐指一算，找到了原因。“那颗痣长偏了，你的命就跟着偏了，估摸着你还得倒几年霉运啊！”

　　这些话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算不要紧，一算就更让人心里忌讳了。这还怎么敢再找对象，自己一个人对付着过吧，总不能把霉运过到无辜的人身上去。

　　从此，英子深居简出，惜话如金。

　　小黑和英子一起长大，打小就喜欢和英子一起玩耍，懂事后，一直暗恋着英子，因为自己又矮又黑而自卑，不敢表白。英子生命中的每一次波动，他都有所感应，可是又不敢走近，只能从旁人那里打听关于她的细枝末节。

　　英子又一次相亲失败的消息飘进他的耳朵，他有些庆幸，心想，老天一定是要把英子留给他的。从那以后，他时不时以小学同学的名义去找她，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英子是独生女，父亲年纪大了，家里的体力活成了难题。小黑适时出现，扛煤气罐、买米送油这些事都包了。久而久之，英子心有所动。毕竟，一个男人的内心要比外表重要得多。

　　家里的暖气坏了，小黑忙活了一天，把所有房间都检修了一遍。英子留小黑吃饭，下厨炒了几个菜，启开一瓶酒，给小黑倒上。一杯酒下肚，小黑脸就发烫了，胆子也壮起来，偶尔抬头看看英子的脸。英子的父母心知肚明，他们有心找个女婿，小黑自然成了首选。

　　从那以后，小黑成了英子家里的常客，英子也默认了小黑，尽管小黑从未说过示爱的话。

　　“你就不怕我把霉运带给你吗？”英子问。“那是算命瞎子胡掰的，怎么能听他的？”小黑说。

　　“算命先生说我眼眉边上的痣是背运痣，是个不祥的东西，你不害怕吗？”“不，我喜欢！那明明就是一颗美人痣，不过就是稍微长偏了一点而已嘛。”

　　那是英子此生听到的最动听最受用的话。从此，她的心明亮无比，额头不再晦暗，双颊开出红晕，命数也自然跟着掉了方向，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每个人心中都有起伏不定的平平仄仄。如果你在意，那是你的高山，你的沟壑；如果你随意，那是你的词牌，你的音色。就像在黑暗房间里摸不着开关，那不证明光明不在，只是光明在和我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莫愁 2021年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