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沙

　　公共危机专家给出的一项数据可能会让不少人感到意外：在楼宇商厦、地下空间等公共场所设置的紧急避险和安全逃生标志，在危机事件发生时，其发挥的作用与预期大相径庭。

　　如果冷静地去判断、推演这个结论，当火灾、水灾等事件发生时，人们极其紧张，的确会让绝大多数人不太关注逃生标志，在没有指挥者的情况下，主导他们的肯定是“从众心理”，即便这种集体性行动是极其错误的。

　　所以，不停地演练就显得相当重要。演练就是要让公众知道，危机发生后按照预习的方式选择逃生路线和方法，而不是跟着大家一起跑。这是心理学、组织行为等交叉学科已经证明的事实，违背科学必然带来沉重代价。

　　有一年在北京参加培训，记得公安部原新闻发言人武和平说过一段话，原话已不可复原，大意是：无论在何种公共危机中，最后能否战胜危机，靠的是内心的信念（信心）。这是非常有见地的一句话。

　　这几天读英国金融史，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1672年，英国、法国、罗马联军发动战争攻入荷兰，七个联省中有五个已沦陷。荷兰百姓惊恐万状，所有人都想保住自己的财富。他们奔向银行，想把票据兑换成黄金。特别是在首都阿姆斯特丹，银行门口人山人海，暴乱的火苗已经开始燃烧。

　　在这危急时刻，年仅22岁的荷兰统治者威廉三世干了一件十分漂亮的事情。在汹涌的挤兑人潮中，他出现在阿姆斯特丹银行，当着所有人的面命令士兵打开金库的门，承诺为所有人兑付黄金。

　　当金库大门被打开，人们惊呆了：金库里全是黄灿灿的黄金，上面的封条还是几十年前的……国家既然如此富裕，就根本不必担心荷兰战胜不了入侵者。

　　这场巨大的金融危机被威廉三世以一己之力成功化解。但现代金融学专家认为，这肯定是威廉三世的一个小把戏，按当时阿姆斯特丹银行的黄金储备，不可能有那么多，也不可能有贴着几十年前封条的黄金。

　　真相已经沉入了深邃的历史中，但关键是威廉三世用自己的信心带给民众以信心。在危机面前，真相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树立信心。

　　人性当中有善良和理性，但也有贪婪和恐惧。危机到来时，不良情绪就像病毒一样传染，能量不断聚集，足以摧毁一切。那些挤兑的人难道不清楚，集体性挤兑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最后会让自己血本无归？就像逃生，按标识标志逃生这样正确的方法在危急之中往往不会被采用，“从众”才是最优选择，“践踏事件”就是由此发生的。

　　因为，所有的公众危机不是因为理性，而是恐惧，最后的触发点肯定是由公众情绪引爆，特别是金融危机事件。纵观经济史上历次金融危机，无论是在18世纪末英法战争期间的英格兰银行挤兑事件，还是2008年的金融海啸，无一不是因为公众情绪不断演化，从而加重了灾难后果。

　　而公众信心的回归，却是那么困难，唯有信念，才有可能指引出正确的“逃生”通道。能做出“指引”的那个人，不仅能够看穿人心，知道症结所在，更重要的是，他具有强大的信誉。譬如在火灾发生时，对烟火弥漫中的众人高喊一声：“我是退役消防兵，请大家跟我来。”

　　莫愁 2021年2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