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松

　　两位母亲的非常对簿

　　○ 雪松

　　2017年9月的一个星期日，刘一梅拿着一包玩具，轻轻敲响了万晓莹的家门。午后阳光里，两个女人会心一笑，拉着手走入客厅，眼前，是孩子小冉欢快的身影。

　　作为小冉的生母和继母，两个女人均走过一段不同寻常的岁月，也曾一度对簿公堂。不过，人性的光辉冲破了所有晦暗。

家事坎坷，原谅前夫

1998年，家住四川省大竹县的刘一梅，与吴俊山恋爱了。两人都做着材料批发生意，很有共同语言。次年年初，情投意合的他们登记结婚。

　　不久，刘一梅有了身孕。遗憾的是，因为宫外孕，她流产了。之后，足足过了六年多，她的肚子始终没动静。刘一梅思前想后，主动提出离婚。吴俊山平静地说：“我有两个哥哥，父母已经有孙子孙女了，不差咱们这儿。”

　　可半年之后，无条件支持妻子的吴俊山，就犯了大错。一次聚会，他认识了万晓莹。万晓莹与经济宽裕、性格直率的吴俊山互有好感，不顾他有妻室，主动约会了几次。这有限的约会，竟让万晓莹意外怀孕。

　　有了孩子，万晓莹立刻要求吴俊山离婚。得知消息，刘一梅傻了，她终究败给了时间，败在了孩子的问题上。吴俊山诚挚忏悔，但刘一梅不愿多纠缠，2006年年末，她与吴俊山协议离婚。

　　吴俊山与万晓莹闪婚，并有了儿子小冉。同在一个屋檐下，性格不睦凸显，争执屡屡发生。一次激烈争吵后，万晓莹跑到了外地打工，就是不肯回头。吴俊山忙于生意，只好临时将小冉交给母亲抚养。

　　2010年12月，吴俊山第二段婚姻走到尽头。分手之际，万晓莹没有固定工作，所以虽然拿到了小冉抚养权，她也没将孩子带走。

　　见前夫的生活一塌糊涂，用情至深的刘一梅又来到他身边，帮着照料起风雨飘摇的家。闺密大跌眼镜：“太傻了！为什么帮他？还要抚养可恶女人的孩子。”“我也觉得自己傻，怪就怪我对吴俊山放不下吧。”

　　就这样，经过一段长长弯路，吴俊山与刘一梅又走到了一起。对于小冉，刘一梅视如己出。忙碌的生意之余，大竹县的所有景区，都留下了他们的欢快身影……

出尔反尔，母欲夺子

编织幸福的过程中，总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烦恼。一次，小冉与伙伴玩耍，不小心撞了一个孩子的头。对方火了，与他扭打起来。那个孩子没占到便宜,便揭小冉的短：“你根本就没有妈妈！”

　　当晚，小冉就眼泪汪汪地追问刘一梅。刘一梅吃了一惊，只好体贴地解释：“你的亲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为了赚钱，给你买更多好东西。你有两个妈妈，不是比别的小朋友更好吗？”小冉听了破涕为笑。

　　此后，刘一梅待小冉更加细心。而每当刘一梅疲惫地回到家，小冉都会接过她的挎包，递上温开水。小冉的亲昵让刘一梅觉得付出很值得。

　　2012年下半年，吴俊山的喉咙莫名其妙地沙哑，慢慢地说话都有些困难，去重庆市西南医院检查，竟发现患了中晚期喉癌。治疗后，病情暂时被控制，但吴俊山失语了，只能通过一张纸板与人交流。

　　大病后的吴俊山非常脆弱，也很没有安全感。他的病情经常反复，每反复一次就需要做一次手术，花光了刘一梅的积蓄，还让她一度负债累累。吴俊山十分内疚，要知道，两人此时还没办复婚手续呢，她没有照顾他的义务。

　　刘一梅经过仔细思忖，决定与吴俊山立即复婚，一是为了让他有安全感，二是为了日后方便照顾小冉，她要拿到小冉的抚养权。消息传出后，亲友强烈反对，这就是自背包袱啊。然而，所有理智计算，拗不过刘一梅的心，她想给吴俊山最为踏实的爱。

　　2014年12月，两人复婚。果然，吴俊山有了更多勇气同疾病抗争。不久，他还上诉当地法院，要求拿回小冉的抚养权。

　　万晓莹并没到庭应诉，很快，主审法官得知：她主动放弃了抚养权。法庭下达了裁决：小冉随刘一梅共同生活。刘一梅很是激动：“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三口之家了。”

　　2016年年初，吴俊山最终撒手人寰。处理完后事，刘一梅紧紧抱着小冉，对她而言，小冉已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然而，从未有过联系的万晓莹不期而至。她通过中间人表示：希望在最短时间内，拿到小冉的抚养权。刘一梅自然不能答应，同时疑惑：为什么万晓莹出尔反尔？何况，七年里，万晓莹只来看过小冉四次，这样的母亲怎能承担起抚养孩子的重担呢？

对簿公堂，母爱交锋

万晓莹不死心，多次给刘一梅打来电话，说这些年来，她一直牵挂小冉，做梦都梦到小冉：“哪有自己的骨血毫不怜惜的呢？”

　　此后，万晓莹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并提出起诉理由：吴俊山去世之后，小冉境况发生了很不好的变化，特别是近半年，小冉因学习原因，多次受到刘一梅惩罚，有时连饭都吃不上，半夜都时常补课。虽说教育孩子是应该的，但刘一梅明显过于严格。基于对孩子成长的考虑，万晓莹决定拿回抚养权。为此，她还提供了一些确凿的证据材料。

　　法官杨情孝十分纠结：两个女人，一个有生育之情，一个有养育之恩，且都有合情合理的出发点，都不想轻易放弃。这样复杂的情形，该如何裁决？

　　从法律角度去分析，两人都有继续抚养小冉的权利。根据《民法通则》，万晓莹作为生母，享有对小冉的监护权；刘一梅与小冉是抚养教育关系，根据《婚姻法》相关规定，也是一种母子关系。两人都是小冉第一顺序的监护人。

　　此时，小冉的想法，成为裁决走向的关键。为此，杨情孝安排了三场特殊会见。首先，让小冉与刘一梅单独见面。与刘一梅表现出的亲热相比，小冉却显得有些距离感。刘一梅只好努力回忆过去的美好：“你还记得妈妈带你去北海公园吗？那次咱俩整整玩了一下午，特别是在水上滑艇那里，天黑了你也不想回来。”可小冉始终有些冷淡。

　　五分钟后，小冉又与万晓莹见面了。观看监控画面的法官们大感意外，见到仅碰面四次的万晓莹，小冉快步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她。法官们啧啧感叹：真是血浓于水呀。

　　那么，小冉愿不愿与万晓莹生活呢？第三次见面中，小冉面对的是法官。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孩子思忖了好大一会儿，还是很肯定地表示：“我想和亲生母亲一起生活。”

　　小冉做了决定，法官还要根据谁条件更有利孩子的成长，来综合判断。2017年3月9日，正式开庭，两个纠缠了11年的女人见面了。由于此前双方火药味十足，法官们都觉得此案是持久战，为此准备了多种预案，防止现场发生冲突。

　　刘一梅果然急于第一个发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她的一席话，让万晓莹都眼眶湿润了。她说：“我们都是为孩子好，没必要争来争去。孩子肯定是跟着生母更妥帖，也势必会得到更多母爱。不过，如果我有时间，还是希望多看看孩子，领着他像过去一样玩耍。这一点，希望万晓莹不要拒绝。”

　　为了小冉，原本强硬的刘一梅竟做出巨大让步，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呀。

　　强烈的触动之下，万晓莹也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话：“希望以后，我俩能像姐妹一样生活，以前我不懂事，真心请你原谅……”

　　继母愿意放手，生母请求原谅，剑拔弩张的庭审一下子浪静风平，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在此时碰撞出眩目的火花。在场众人都沐浴在温暖的情境里，沉浸其中。

　　法官趁热打铁，以最快速度制订了一份协议。协议中规定了由万晓莹抚养小冉，但更多的是以后两人一起照顾小冉的约定。原以为旷日经久的官司，仅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特别是庭审结束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刘一梅主动与万晓莹握手言和，还给了她一个久久的拥抱。所有人的目光，都因这拥抱而变得柔软。人们相信，小冉一定可以得到更多的爱。

　　2017年9月，刘一梅接受了笔者的采访。她说：“当一个女人回归到母亲的角色时，什么恩怨情仇都不重要，让孩子自然健康地成长，才是母爱……”

　　（应主人公要求，除主人公外，其余人物为化名。）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

　　莫愁 2017年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