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　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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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失的一角遇见妹妹

　　○义昌

　　

疼你是最美好的责任

2008年，18岁的吴大伟有了妹妹。初见那个叫沛沛的小不点在婴儿床上哭闹，他不知道该拿那么小那么弱的生命怎么办，本能地伸出手，沛沛用几近透明的小手勾住了哥哥的手。那一刻，吴大伟觉得自己有了一份庄严的责任感，必须长大了。

　　长大的第一件事便是学会自控。他率先拿自己160斤的体重开刀，用一年的时间顺利地减掉了40斤。最难熬的当数减肥之初，每当想放弃时，他就去看看妹妹，然后对自己说：“如果你连自己都管理不好，以后怎么保护她？”于是，他风雨无阻地早起跑步，晚上在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还有一件事他无须坚持，也做得很好，那就是每天陪妹妹至少一个小时。而且，虽然妈妈一再嘱咐他不要总是抱她，但只要妹妹一哭，他就会将她抱起来，以至于后来，只要一看见哥哥，沛沛就会撒着小手求抱抱。那神态，让吴大伟觉得不抱她简直是一种罪过。更何况，能抱她多久呢？

　　抱在怀里睡着的沛沛放到床上就醒，而在哥哥的怀里可以睡近五个小时。在那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沛沛虽然睡着，脸上的表情却相当丰富——皱眉，咧嘴，一会想哭，一会又笑。吴大伟在妹妹的“婆婆觉”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童年。

　　吴大伟的成长没有妹妹这般幸福。4岁的时候，吴大伟寄住在上海亲戚家。亲戚家很大很豪华，但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6岁时，爸妈带着他去了哈尔滨做生意，住在学校附近的两室一厅里。爸妈每天都吵架，有一次爸爸摔了家里的玻璃柜，他放学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妈妈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清理满地的玻璃渣，他害怕地抱着妈妈哭。第二年，父母瞒着他离婚了。有一天，他还在上课，爸爸突然拎着他的行李到学校把他接了出来，让他住到了一个舞蹈老师的家里。

　　从那天开始，吴大伟很久都没见过妈妈。有一次，吴大伟跟舞蹈老师的儿子打架，老师一边打他耳光一边说“这孩子没人教”。一年后，他回到了温州，住在外婆家，妈妈半年回来一次。他做了一个倒数的本子挂在墙上，每过140天，就差不多能见到妈妈了。

　　9岁那年，妈妈接吴大伟到广州念书。广州的家很漂亮，妈妈住在二楼，他住在三楼，但他经常半夜跑到二楼看妈妈还在不在，总是担心妈妈会突然不见了。次年，他被送去了寄宿学校，两个星期回一次家。每次过完周末，妈妈送他回学校时，他都会紧紧抓着车里的东西，不肯下车。他不想回学校是因为他不会说广东话，同学有时候用广东话嘲笑他，他听不懂……

　　在父母情感、事业的颠沛流离中长大的吴大伟，委屈、孤独、自卑，那些经年的难过不管后天得到了多少的补偿都难以挥去。但他没有想到，积攒了18年的负面情绪会伴随着妹妹降生得到治愈。

　　

妹妹唤醒了他内心爱的渴望

吴大伟记得给妹妹讲的第一个故事叫《爱德华的陶瓷兔》：“爱德华是一只用陶瓷精心打造的兔子，他每天都穿着小主人艾比琳给他量身定做的衣服，在艾比琳那么多的玩偶里，他得到了最多的疼爱。他极度自负，个性冰冷，他接受着超出一只玩偶的爱，却觉得理所当然。有时候他甚至还会觉得主人太黏着他了。他从没有想过爱别人，也不愿意去想。有一次，艾比琳带他坐船旅行，爱德华被失手掉入了无穷无尽的海水。他面朝着黑暗的海底，一开始觉得艾比琳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救他，结果却令他失望。后来他被渔夫带回家，又丢入垃圾堆跟流浪狗一起睡在火车皮里，被妇人捡起当成稻草人遭乌鸦啄咬，被小男孩偷走送给妹妹。陪伴着妹妹，他以为得到了幸福，但又要看着她因哮喘死去。直到最后爱德华被摔碎，他才慢慢地学会了什么是爱。先感受到爱，后感受到伤害的感觉是很疼的。但先被伤害，就会特别特别珍惜爱……”

　　沛沛静静地听着哥哥给她讲故事，虽然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讲到流泪，1岁还不到的她甚至不知道眼泪代表着伤心难过，但她本能地紧紧牵起哥哥的手。吴大伟把沛沛抱在怀里，他似乎听到了内心的冰山轰然融化的声音，那一刻，他觉得就算把整个世界都给妹妹也远远不够。他要给妹妹很多很多的爱——连同自己曾经缺失的那些一并给她，因为是她唤醒了他内心爱的渴望。

　　有了妹妹，吴大伟看世界的眼光都变了，一切都鸟语花香，就连成长里的那些惨痛的记忆也变得可以谅解。为此，吴大伟特意回了一趟哈尔滨，去看望了当年曾经打过他耳光的舞蹈老师，给她的儿子买了很多书……返回广州的飞机上，冲过云层，是灿烂至令人目眩的光晕，吴大伟在那阳光下，泪流满面。这一次，不是难过，而是幸福，这种温柔的美好，在他看着沛沛的一颦一笑时有过。于是，他归心似箭，在长达六个小时的飞行中，吴大伟开始计划创业。他知道自己很爱很爱妹妹，很爱很爱这个新世界，那么，他首先要有爱的能力。

爱与被爱缺一不可

彼时，吴大伟还是广州外贸大学的在读生，在淘宝开了一家男装店。他是小店的店主加模特，生意很好。他用赚来的钱带妹妹出去玩，给她买书和漂亮的衣服。

　　创业第二年，20岁的吴大伟决定把男装发展成事业。他大学宿舍的座位两旁，堆满了他开服装店的货物。客服、仓管、页面设计全部是他一个人包办。

　　吴大伟的男装店很快做到了一个皇冠，而他也因为工作忙饮食不规律引发胃炎住院。4岁的沛沛跟妈妈一起去医院看他，一看到哥哥手上扎着针，心疼得号啕大哭。她一哭，吴大伟的胃一点都不疼了——妹妹在眼前，他瞬间变成了“超人”。那年年底，吴大伟用赚来的钱带着全家人去日本旅行。整个旅程，妹妹都在看风景，而吴大伟一直在看她，用眼睛，用镜头，觉得自己的奋斗有了无须提醒的动力。

　　因为妈妈的厨艺实在太差，吴大伟专心学做饭，还特意报了摄影班，为妹妹留下无数个成长瞬间——她拥有快乐而不孤独的童年，他的童年也就重新来过。

　　2013年3月，吴大伟将自己和沛沛的生活照发在了微博里，他说：“我们是相差18年的兄妹，我会和你拍很多很多的照片，等你长大了要谈恋爱了，我就把这些照片给你男朋友看，让他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被捧过来的，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就死定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条微博引来了百万粉丝的关注，他一夜之间获得了“中国好哥哥”的称号。每一条评论，不管是赞誉，还是谩骂，吴大伟都一一看过，幸福一次又一次来袭，妹妹成长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印在脑海。网友看到的是自己对妹妹的无微不至，而他知道妹妹给予自己的情商再发育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爱与被爱，缺一不可，未来路正长，他想为她做的还有很多，去巴黎，去韩国……慢慢将全球走遍——妹妹不是他的跟屁虫，而是他告别孤独的小伙伴，也是他事业蒸蒸向上的动力。

　　2014年，吴大伟所做的护肤品品牌在几次淘宝活动中，登上美妆榜TOP100前三名，店铺达到五个皇冠，工作室从原来的200平方米发展到现在的1500平方米。当年6月，他的颈椎病发展至压迫神经，痛到不能工作不能入睡。细心的沛沛知道后，跟着网络视频学习理疗手法，每天坚持给哥哥按摩，监督他不要久坐，不要总看手机，告诉他：“一个无能的老板才会觉得自己不在，公司就会垮掉。”晚上，哥哥疼得睡不着，沛沛就搬了自己的童话书跑到哥哥床上，给哥哥讲故事。她不知道的是，哥哥在她绘声绘色的故事里，将头埋在被子里，泪如雨下。他想起儿时，那一个又一个凄冷的夜晚，没有童话，没有爸爸妈妈，似乎所有的难过都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天使降临，将曾经缺失的都一一还给了他。

　　沛沛天天给哥哥讲故事，第五天，吴大伟在妹妹的故事里一觉睡到天亮。餐桌上，有妹妹站在小凳子上为他煎的鸡蛋，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一颗红心。

　　除了经营公司，吴大伟还在全国的大学做创业分享讲座。只是，不管多忙，每个周末，他都会赶回家，和妹妹一起过周末。每次告别，沛沛虽然很舍不得哥哥，可是说出来的却总是：“哥哥要注意颈椎哦。”大滴大滴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那表情，让整个世界都温柔了下来。

　　2015年9月，吴大伟的处女作《这世界，缺你不可》出版。这本随笔集里收录了他遇到的很多人和事，是治愈系的暖色调散文。他在序中这样说：“承认吧，我们都需要彼此；承认吧，我们都需要爱。”他曾经以为因为童年的遭遇，会长成一个高冷的胖子，可是妹妹的到来，让他变成了一个暖男，而且是一个拥有八块腹肌的暖男。他说，或许有一天，自己不再是妹妹的整个世界，可是他的世界里，缺她不可。

　　莫愁 2016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