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刊载于《作品》2021年第11期上阿微木依萝的中篇小说《我姐姐玖诗陌不见了》,心底产生一种久久不能释怀的悲怆。
翅膀是用来飞翔的,这是动物世界里的普遍真理。蜻蜓的翅膀,麻雀的翅膀,雄鹰的翅膀,等等,无一不是用来飞翔的。就是鸡、鸭、鹅的翅膀,看起来不是用来飞翔,但也可以用来飞,尽管是笨笨的样子,飞不高,飞不远,也是在飞呀。
如果人身上长出翅膀呢?
飛翔是我们人类的精神梦想,像雄鹰一样翱翔蓝天。我们曾不止一次幻想长出翅膀来。然而,人类终是无法长出翅膀的,这是生理结构所注定的宿命。于是,翅膀与飞翔成为一种明喻,是梦想,是理想。
俗话说得好,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哩。
阿微木依萝的中篇小说《我姐姐玖诗陌不见了》,讲的就是姐弟俩胳膊窝里长出了翅膀的故事。
阿微木依萝是位非常有才华的写作者。早年的散文清新自然,是原生态的,没被污染的,兼有灵动气质与对现实的抚慰。这些年着力于小说,她一下子变成了神秘主义者,用巫术般的语言解构现实中的困境。她没有做别的事情,只是大声说:来吧,别精神痛苦了,我这儿未必有伤口贴。
姐姐玖诗陌可能最不应该长出翅膀来。封闭的小山村不适合生长理想,一个睡羊圈的小姑娘更不适合生长理想。所以,当胳膊窝里长出翅膀,她没有想到飞翔,而是感到难看、丑陋。世俗的目光也是这样,瞧,她那样子,真是个怪物。于是,她害怕、自卑,极力隐藏。这很像我当年的文学梦,是一件羞于见人的勾当,怕人知道,怕围观、耻笑。正在生长的翅膀是很难隐藏的。姐姐玖诗陌只有出走。这是她第一次不见了。
弟弟阿克是在寻找姐姐的过程中胳膊窝里长出了翅膀。这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他也不知道,翅膀是可以用来飞翔的,却从姐姐玖诗陌那儿发现另一种作用,明天表演团的表演。我读到这儿是泪流满面。玖诗陌表演的并不是她美丽的翅膀,而是拔除的过程。我时常想,理想应该有的,但不能成为一种表演。但现实的残酷是,把理想当作一种表演已不能满足吃瓜群众的胃口了。他们热衷于观看理想一次一次被拔除。他人理想拔除时有多痛苦,他们吃起瓜来就有多兴奋。生长、拔除,生长、拔除,姐姐玖诗陌是痛苦的,也无奈。当她再也无法生长出翅膀来表演拔除以满足吃瓜群众的兴奋时,再一次不见了,似乎是宿命。而这次,可能是永远地不见了。
姐姐玖诗陌无疑是个悲情人物,而弟弟阿克却是个悲剧人物。他混在吃瓜群众中观看姐姐表演翅膀拔除,也体会了姐姐的痛苦,但姐姐隐退之后,他却接上姐姐的班,表演起翅膀拔除来。姐姐的表演是痛苦的,他的表演却是兴奋的。他似乎是天生适合做表演翅膀拔除的事情,以极大的热情投入。没有哪件事是天生的,弟弟阿克是让现实巫术制造出来的假象进入自欺欺人之境。
不知道翅膀可以飞翔就算了,还去表演?表演翅膀就算了,还表演翅膀拔除?不知道表演翅膀拔除很痛苦就算了,知道痛苦了,还说自己适合?弟弟阿克的悲剧命运就悲剧在这里。可以预见,他的结局不会比姐姐好,当身体再也无法生长出翅膀时,只有不见了。
姐姐玖诗陌不见了。弟弟阿克也将不见了。这人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像玖诗陌、阿克兄弟姐妹不见了,能不泪流满面吗?
作品 2022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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