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云的《凤凰于飞》,以对已拥有美满爱情有预谋的颠覆,以颠覆爱情行动的绝弃,深化了爱情的品质性内涵,这不能不令人惊喜。这样的构建模式,令人不由得想起了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所不同的是王秀云以神性感召最终化解了所谓爱情的执着纠结,使排他之私爱升华为大爱无限,完成了中国式小说品质构建。
小说开篇以梦境虚幻之不逮与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的精神隐喻,开启了中年女人程伟伟的爱情纠结及虚妄。无论是梦境中树上跳来跳去的卢秘,还是卡尔维诺笔下的男爵,既是女人程伟伟的灵魂纠结动影的投射,亦是她与卢秘有缘无分最终结局的昭示。那幅题名为《凤凰于飞》的画,只是程伟伟青春飘逸的延宕与驰思,坚实的现实生活有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节奏,这也是叙事转进的交接点。小说从第一节转入富于现实逻辑的叙事,现实中的爱情,或许更准确地应该称作婚姻,是两个家庭、两代人共同托举起来的琐碎日常。安居乐业之后的程伟伟,在貌似美满的婚姻中发现了缺失,如同安娜·卡列尼娜在刹那之间发现了生命的缺失——爱情究竟去哪儿了?作为丈夫的廖中飞则认为,老夫老妻奢谈爱情过于幼稚;而程伟伟认定爱情对于一个女人不可或缺。于是,无所事事的必然结果是无事生非,程伟伟开始怀疑丈夫对爱情的忠诚度。女人程伟伟沉溺于完美爱情不得的失落中,男人廖中飞作为医生则处在对医院呼吸科医患的种种担忧中。作为夫妻,灵魂上的距离肯定是存在的,亦是正常的,于是这种距离导致程伟伟的“犯险”。
无疑,程伟伟追求爱情的信念是坚定的甚至是果敢的,她完全做好了“出逃”的准备,甚至她期盼护士徐迪成为她提出离婚的重大理由。离婚的念头源于同学聚会再次见到当年的恋人卢秘,记忆回溯到大学。青春的梦幻曲不仅因为卢秘的家庭变故断弦,更因着程父对爱情的强力阻击——与卢秘的见面。与廖中飞走入婚姻殿堂,有着廖中飞自身不懈的努力,更有着程父强大的背后策划。程伟伟多年后与卢秘的交流,再一次激发了彼此重拾多年前爱情的执念。于是卢秘选择了离婚,志在必得地来到瀛洲。对于廖中飞来说,当年打败强大情敌更多的在于幸运,如今情敌正大光明地来“夺爱”,直面与较量是必须的。廖中飞坦荡直陈,明确捍卫家庭婚姻。正面较量刚刚开始,突如其来的疫情终止了两个男人的较量。廖中飞因疫情被紧急召回并即将带队出征,他与亲人告别,并包容了妻子与卢秘。饭店、酒店、宾馆歇业,封城封闭,卢秘激情澎湃的“夺爱”计划被疫情搁浅,程伟伟原本重燃的爱情火焰被必须独自应对的繁复生活浇灭。虽然与当年的初恋独处一室,然而丈夫出征,生活仿佛被抽离了灵魂,空落落。
程伟伟不得不去承担起曾经由丈夫担负的生活,担负起照顾老人孩子的责任。程父再次警示女儿,在抗疫中必须做丈夫坚强的后盾。他对卢秘的人生评判也是超常准确:不该撤退的时候撤退,不该进攻的时候进攻,必败。疫情的来势汹汹,廖中飞的大爱无惧、勇于担当,与之相较,盧秘、程伟伟的排他之私爱的激情,早已逃遁无迹。疫情与大爱最终终结了卢秘的“夺爱”行动,加入志愿者队伍,也消解了程伟伟的“私奔”心念,回照小说开篇。这一过程,既是程伟伟精神成长成熟的历练,也是卢秘走向男人担当的锻打与淬火。疫情阻击取得阶段性胜利,曾经的两个爱情死敌,最终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疫情成为小说情节逆转的节点,无疑是自然天成的巧设,更是情感变奏的绝境逢生。爱情本义是什么?绝不是精神的虚妄,绝不是脱离现实的臆想,更不是抛弃至亲的决然,是担当的勇气与无私的奉献,更是责任的不弃。小说尊重人物个性与精神追求,从私爱到大爱,从家庭责任到社会责任,升华深化了爱情的内涵,重新捍卫了爱情之伟大。文本构建颠覆中有化解,化解中有腾升,不失为一部好小说。
作品 2022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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