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对树有着异样的感受,
它们的年轮在记录生命,
它们的枯荣在记录季节,
它们的稚嫩是岁月,
苍老更是岁月。
看到更多灰色的时候,不想说话;
看到更多绿色的时候,也不想说话。
语言是金子也是垃圾,
所以有时候就想:
说话,或者有用,或者你要相信,
不然,就沉默,
所以我知道,那树为什么沉默。
迎春花开了桃花也开了,
那早开的花,一定是与那棵树一样,
有着以前的好感觉,
想灿烂,想敏感,也想蔓延,
想诱惑红尘,想激情想热烈。
除了阳光的味道还能感觉到它们的气息,
弥漫在这个季节的每个空隙。
一代人一代人啊,
总有那些说不清的沧桑与蹉跎。
一些人寒暑阅尽,轻如微尘,
一些人沧桑阅尽,依旧繁花。
凡尘偌大,人与那树,
终为一隅,亦为无穷。
中年以后
春天了,有熟透的味道。
盼着那些植物长出芽来,
灵性的芽,年龄很小的芽,
无论什么芽,草的花的树的芽,
只要长出来,只要是绿色的,
就能有许多的好,
好积攒多了,这个世界就让人喜欢。
年龄越大,越容易记起那些旧天旧地,
伴着许多失落和幻灭,
往昔的日子不是戛然而止而是往复循环,
成为内心真实、恒远、隐喻的所在。
原来我一直相信,
人会有不可逆的善,
年龄啊时间啊都会改变一个人。
后来我知道,我的理想主义几乎就是愚昧。
单纯简单明朗可爱,
那些时日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经历过的都回不来了,
只是赋予了透明的年龄更多的情感。
對朋友说,有年龄的人都经历过挣扎,
所以就有了平衡生活的能力,
这也叫成熟也叫世故,
那沧桑感也许就是可以记住的经历,
记住了好的,就忘记了不好的,
记住了值得的,就忘记了不值得的。
与自己对话最可靠,这句话还可以延伸:
只有在意地与自己对话,
才是与更广义的世界对话,
这时候的感觉,不撞击欲望但撞击灵魂。
外面的叶子显得枯淡了落寞了,
那种萧瑟不在于植物的生命,
而在于季节的年龄。
没有光,我说总会有的,
没有颜色,我说总会有的,
没有声音,我说:
总会有的。
春天的理性
春天来了,能够持久的并非什么激情或者理性,
而是自然中固有的东西。
很多玫瑰,很多塔松,很多的牡丹和绿萝,
它们热烈、叛逆、纵情、不掩饰,
与欲念连接,与具体的生活连接。
常说一草一木一开一谢,绿了还黄,
无所谓什么哲理和思想,
都是一种世俗的存在,
所谓智慧所谓箴言所谓声名,
其实对别人有用,于己无关。
人可以好,不可以太好,
不然会愈加失望。
这句话说得很绕,
好人当然比恶人好,
但好人比恶人难:
什么地方都难,什么时候都难。
这个世界如此戏剧化,装腔作势,
潜藏着世俗中的荒谬、偏执、困惑,
还有轻薄和不可思议,
在白天、晚上和深夜,
在这个多解的世界依次展开。
红尘事,若浮云
一场雨后,天意微蓝,
清爽与混沌都是循环。
红尘事,若浮云,
阳光是单纯的阳光,
她的内容里没有什么更复杂的元素。
窗外的树绿得很密,它轻微摇曳,
一棵树如果年代很久了,
周围事物的盛衰兴替就与它的枯荣有关。
不仅仅是树,一棵草,一只小虫子,
都是这里的气场。
这些年我常常低头走路,
也许我狭隘也许我简单,
近处的,我看透了,
远处的,我看不见。
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繁杂,
其实谁都一样,一生的挣扎啊奔波啊,
仅仅是为了完成我们眼中的世俗命运。
有各色不同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沉浸于自己的心事,
却又感觉天苍苍野茫茫唯有自己一人。
愿意看那大江隐,青山隐,
大隐隐情,大隐隐智,大隐隐心。
一直以为自己熟悉了这个世界,
至今才知道,有许多东西,
终归是谜。
很多时候,一生的经历,
其实就是一天,
从白到黑,从冷到暖,
然后,再循环一次。
朋友说:“想唱首歌,
想住在更好的地方,
想遇见更好的人。”
我眼中的世界
我不留恋,世俗和尘埃已经渗透到了血液,
这是尘世的低能和罪恶。
我愿意自我毁灭,那些曾经眷恋的,
不再眷恋。
——名声或者声名。这些本来就是身体的附属品,
原来没有想到要这么多,得到的远多于期待的。
——孩子。他们都长大了,我给了他们呼吸和思维,
剩下的,他们会应付自如。
——情人。我说的是广义的情人,与我有情的人,
他们有各自的欲望和满足,
我仅仅是他们的一部分,
剩下的,他们向这个世界索取。
——植物和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无尽的,
但我依然对它们充满痴情。
如果还有留恋,它们首当其冲。
我待在这个世界多久,
不能证明什么不能说明什么,
多么短暂或者多么漫长,
这世界,终无可恋。
一些名字,渐渐就忘了
我读着一些名字,包括自己的名字,
我反复读着这些名字。
在它們失去意义之前,
或者是失去原来的意义之前,
我尽量读出音韵、含义和声响。
别以为我知道很多道理,
其实我孤陋寡闻。
这些年我知道了许多名字,
从老人到孩子的名字,
也知道了,有那么多的好名字。
经常想起一些城市和一些名字,
尽量不去议论一个城市,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灵性。
尽量不去评价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每一天都是不可知的,
知道要写一些文字,不知道的是,
我要写一些什么样的文字。
我满足这样的生活,
有许多摆脱了芜杂和纷乱的轻松。
“我歌唱草药,歌唱苹果;
但是心灵的创伤,我不想说。”
——我看到过一部电影,
忘记了名字,但我记着其中的歌声。
肯定有更多的植物,
你不能想象它是什么颜色,
肯定有一些未知的生命,
你不能想象它是什么状态。
肯定有一些新奇的花,
它们至今没有名字。
肯定有一些我们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我知道,人和人是那么脆弱,又广袤无垠。
时光越久远,我能够记住的名字不会很多,
时间把许多有形或无形的抛掉或者留下,
留下的,就是命运。
肯定有更完整的美丽,
肯定有更深的快乐,有更深的夜。
肯定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和名字,
存在于我们的视线之外。
孤单的时候就回忆
想起旧日的那些花,把一夜染香,
想起往昔的那些草,沾气息就绿。
都有回忆,都有孤单,
我本坦荡,有些沉潜,
宁愿孤独,宁愿无助,这是命。
外在刚硬,内心柔软,
暧昧的高贵,感性的华美。
情感的,生活的,文字的,
几十年的破碎就破碎了,
心跳与现实生活慢半拍,
也知道生活还是文火好,
把味道都慢慢地慢慢地熬出来。
不知道一生会走多少路,
看着那些肤浅的人,得到的更多。
明白低头就是路,抬头就是墙,
可总不低头。
郊外的野草,再一次长了出来,
然后,就播种。
自洁,不喜欢雨,太污浊,
而雪呢,雪有声音的,也有灵性,
可如同往事一样,一会儿就化了。
好人,知道人情冷暖,才会感慨那么多。
尘世,命运,苦,但乐此不疲。
很多事看清了就心生悲凉,
经历多了,也就淡了。
淡了,才天高地远。
所谓成熟,所谓单纯
闲暇的时候,就想起了早些年,
一直想到很早的早年,
觉得越往前想越好。
后来想,不是那个时候多么好,
而是那个时候多么单纯,
那时的感觉,一直单纯到老。
虚幻里好,真实里却相反,
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解红尘。
愿意在想象里,那时好人都是孩子:
纯稚、天真、从从容容,
那平和让人想起许多干净的声音,
想起许多植物。
冬天的下午,有近乎极致的美妙的寂冷。
人的命运都不相同,
一代人的命运又那么相近。
明白了这些,写字的时候,也超然。
就觉得,最成熟的,
是一辈子的单纯。
作品 2022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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