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亲眷,病卧在医院,
光明医院住院部18楼49床,
之前做化疗的时候进出院频繁,
我也不能总是去看望她,每个人都好忙,
于是也记不得她换来换去的床号。
这下好了,长驻病床后反而叫人好记。
49床49床,我总是提着一小盒菜,
热乎乎的,在医院走廊眯着眼寻。
前几回去的时候,她还会夸菜好吃,
抱怨几声医院的菜寡淡无味。
最后一次送菜是父亲去的。下午三点,
正补着觉,被母亲叫起来,送两个菜。
他快速地爬起来,冲凉,穿鞋,出门。
一刻钟后他就恹恹地回来了,
“吃不了!医生说今天要禁食!”
屋内,大家都噤了声。炒菜的继续炒,
小孩竟也在主动写作业。送菜的人
气喘吁吁,又出了一身猛汗。
没人再谈论两天前开始的呕吐,
住院的人再无法自主进食。
我也不敢提早上去看她的时候也吐了,
什么都没吃,竟也能吐出那么多
黑色的块状物。
当时那场景嚇人得很。她拼命挥手
叫我走远点。我还是走近,拍拍她的背。
这一拍,我才发现她身上一点肉都没了,
脊椎骨一节节的,像夏日饱满的豌豆节。
18楼着实已经够高了。天气清朗的晚上
倒是可以收获不错的夜景。那些
蓝蓝黄黄的灯影,像是水底飞来的彗星。
但住在这里,没有人会关心这个。
这个医院附近有两条淡水河,
环抱着那些病痛的人,发愁的人——
应该也有一些小孩,猎人在酣梦中
追捕一只虚构的狐狸,枪口火烫。
这里的大多數人都会在凉下来后重归故里,
回到某处你我都不熟悉的乡间村庄。
村里的人,他们谈论死亡,就像
谈论一株庄稼。最热的日子还没到来。
将睡的时候,她也会闻得院子里
花有茎瓣蕊,树有干枝根。
作品 2020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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