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 水

　　秋水的诗

　　文/秋 水

　　秋 水70后。祖籍无锡，生于长春，后随父母移居深圳。诗歌、散文、评论等散见多种文学期刊及年度选本，诗作曾获奖。参加《诗刊》社第31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有时只是瞬间》。

尘 土

躲在角落的尘土啊

　　我不恨你，且心存感激

　　你可以藏得再深一点儿久一些么

　　等我费力地翻出你

　　你还可以变得更加冥顽不化

　　让我流更多的汗

　　这令我充满歉意的房子

　　只有你让我重新做回妻子和母亲

　　仿佛从未离开

记忆里的雪夜

前夜的风必是从北方来的

　　必是我小时候那些雪花养育的孩子

　　它们细小的清凉带我回到多年前的雪夜

　　男孩领我穿过一条又一条街

　　路灯明亮，雪花安静

　　没有移动电话，没有网络

　　交通车从身边驶过，我们走啊走

　　焦急的母亲从脑海中浮过，我们走啊走

　　天已黑透，我们，走啊走

　　雪花在天空旋转，落满头顶落满肩

　　站在通往家的巷口，你将我身上的雪轻轻拂落

　　然后，雪花般望着我，直到我转身也没再说话

壁 虎

敲门声是它熟悉的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敲门人只有一个

　　昨天它没在任何一面墙上出现

　　清晨，院子里一片黄透的叶子下

　　露出它的小脑袋

　　已和叶子一样失去了水分

　　像一颗等待敲门的心

黄昏时分

窗外的蝉鸣声

　　如磨损的灯，越来越暗

　　昨夜的被子已挡不住秋风

　　而亲人的城市，树木还不断长出新枝

　　落日如爱人的眼神般

　　让孤独倍增，仿佛

　　一下子来到暮年

九 月

以一首诗开始，却无法以

　　一首诗结束。这丰收之月令多少人

　　弄丢诗意。秋叶一层压住一层

　　没有喧嚣可以大过泥土。院里的草也都

　　更换了姓氏，一起喊出秋风——

中秋月

又是一年中秋月

　　洁白的光辉如年轻母亲的奶水

　　倾泻给饥饿的人

　　身处他乡，月亮一年一度的

　　圆满与明亮激怒了我

　　像我的过错，被一眼望穿

泥 沼

莲花最早谢了，花儿懂得

　　入土为安。在秋风赶来的路上

　　莲叶也及时引退

　　令一场送别成为一次相逢

　　而莲蓬久久酝酿之后，高举出头颅

　　像一支支宣布胜利的旗帜

　　有些还誓要穿越两鬓斑白的冬季

　　以枯而不竭守望春天

　　泥沼，始终不发一言

　　等莲蓬开口

夜 行

初冬夜，时间依旧

　　严肃而放纵。像夏日雪糕等不及卸下

　　所有香气，匆匆化成雨

　　儿子的生日逼近，我手持虚拟权杖与母亲的身份

　　赛跑。希望从命运的枝桠上

　　夺回些时间，给我亲爱的骨肉

木瓜树被砍之后

院子里的木瓜树被砍走之后

　　草也不怎么长了

　　阳光都投向了邻居的树

　　猫也少来了

　　它们一声高过一声叫着春天的表情

　　不再有茂密的叶子

　　为它们遮住

外面的风景

如果没有有趣的人或事

　　我很少去外面走动

　　风景，都已被我种在心上

　　房前屋后我只想栽几棵喜欢的树

　　松柏或竹子，丁香或腊梅

　　这些从童年就一直追随我的树

　　可以增加叶落归根的信念

　　可以与雪花相守

　　可以带我返老还童

　　退到降生之前

一首诗

山风和大海，羞涩与辽阔

　　从一首诗里纷至沓来

　　我像个灰姑娘似的受宠若惊

　　你看上去那么朴素

　　交来这些美妙的事物时什么也没说

　　用了一个最简陋的信封

小 人

许多话我放在网上

　　又收了回来。越来越踌躇：

　　对着一个空荡荡的世界拼命地喊

　　不如朝向一面山头，它还愿

　　给出几句回声，让我不至过于孤独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我这样涂涂抹抹畏手畏脚

　　像足了小人。有个词叫“覆水难收”

　　可这些该死的电子设备

　　设置了回车确认发送

　　之后，又发明了撤回取消删除

　　让我成了一个犹豫不决的人

　　一个爱说谎的人

　　一个小人

　　（责编：郑小琼）

　　作品 2016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