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岗上

 

    姚敏 词  司徒明 曲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魏魏耸起像屏障呀喂，
    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白云片片天苍苍呀喂。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郎在岗上等红妆呀喂，
    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站著一个有情郎呀喂。
    我站在高岗上远处望，那一片绿波海茫茫，
    你站在高岗上向下望，是谁在对你声声唱。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魏魏耸起像屏障呀喂，
    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白云片片天苍苍呀喂。
    我站在高岗上远处望，那一片绿波海茫茫，
    你站在高岗上向下望，是谁在对你声声唱。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郎情妹意配成双呀喂，
    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我俩相爱在高岗在高岗。

 

    [赏析]

 

    姚敏的歌，唱红了几代歌星：从周璇到李香兰，从李香兰到葛兰，从葛兰到静婷，再到今天的邓丽君，凤飞飞，费玉清等。他的旋律隽永，优美，动人，他的作品千变万化，有爵士乐，民间小调，外国舞曲，说唱歌曲等等，被公认是“歌坛不倒翁”和“歌坛巨无霸”。

 

    姚敏（1917-1967），生于上海，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滩红透半边天的歌星——姚莉的胞兄。姚敏从小就有音乐天才，但由于家庭太穷，他没有机会请老师，所以他所有的音乐能力都是自修而来！在加入歌坛前，他曾经当过海员，开始时，他和他的妹妹姚莉和姚英，在“大同社”播唱，后来因认识周璇，严华等人，他才进军“百代唱片公司”，开始他的作曲生涯。由于他是个很上进的人，他不停的自我改进，吸取各类型的音乐，所以不停的创作出刻画时代的歌曲，特别是他在解放后到香港的日子里，那个亚洲最大的商业、娱乐中心，更点燃了他特殊的才智，但不幸的是，1967年，还很健康的他，由于突发心脏病而离开了他的旋律人生，给亚洲及世界乐坛一个不可挽救的损失。现在我们赏析的《站在高岗上》，是一首优美的爱情歌曲，也是他的代表作。正如歌曲的名字一样，我们称其为“站在高岗上的情歌”。

 

    这首歌词很有特色，最主要的表现在如下三方面：

 

    一、高超的比兴手法

 

    比兴手法，自《诗经》始一直受到诗人和评论家的重视，并越来越突出其“起情”的意义。兴，如陈延焯所论：“托喻不深，树义不厚，不足以言兴。深矣厚矣，而喻可专指，义可强附，亦不足以言兴。”（《白雨斋词话》卷六）不仅要有深厚的寄托，还要有广泛的意义而不专指某一具体内容，情与物之间要有内在的联系而不是勉强的比附，才算得“兴”。对于《诗经》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刘熙载就举以为例说：“雅人深致，正在借景言情，若舍景不言，不过曰春往冬来耳，有何意味？”（《艺概·诗概》）是的，仅仅说“春往冬来”，的确毫无诗味，甚至不成其为诗，而运用“兴寄”的托物寓情则不只是为了有诗意诗味，还在发挥诗的更大作用，也正如李东阳《麓堂诗活》所总结的：“所谓比与兴者，皆托物寓情而为之者也。盖正言直述，则易于穷尽，而难于感发。惟有所寓托，形容摹写，反复讽咏，以俟人之自得；言有尽而意无穷，则神爽飞动，手舞足蹈而不自觉。”

 

    《站在高岗上》有两段歌词，每段的开头都运用了“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魏魏耸起像屏障呀喂，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白云片片天苍苍呀喂”来写景，始言青山之长，继说青山之高，接下来一个“粘”具体而形象地说出怎样的高，最后述说青山和白云的依恋关系，这就已经让人产生对爱情的联想，有着不尽的想像。在我国，古典美学就认为艺术美的奥秘在于主体情思与客体景物的交融合一，在于人内在的生命力搏动与外在自然界生机活力的交感统一，而《站在高岗上》歌词是深得其“昧”的。

 

    而“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郎在岗上等红妆呀喂，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站著一个有情郎呀喂。”是直接起用比兴的手法，青山为什么长，是因为“郎在岗上等红妆”，青山为什么高，是因为“站著一个有情郎”。但是青山再长也长不过郎对我、我对郎的情意，青山再高，也高不过我两的爱情。正如《橘颂》，将客体的内在属性情感物化，塑造出高洁的爱情品质形象。

 

    以上应是中国文化所追求的“天然去雕饰”美学理想。美是感悟的、体验的，不是分析的、证明的，美是“原天地之美”，真正的美存在于自然混茫的宇宙造化中，这样的美，就“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因此说《站在高岗上》是在追求自然美的天籁自鸣的审美最高目标。

 

    二、杰出的运用诗歌截取技巧

 

    在唐代近体诗中，有一类是“绝句”，而“绝句”又称为“截句”，也就是说在律诗中截取四句，形成新的诗歌样式。无论律诗或绝句，都是讲究“起、承、转、合”的，现代歌词也不另外。现在我们就截取技巧方面来看《站在高岗上》歌词创作艺术：

 

    如上面所说，开头的“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魏魏耸起像屏障呀喂，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白云片片天苍苍呀喂”四句，是写景，是总体起兴，而下面四句“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郎在岗上等红妆呀喂，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站著一个有情郎呀喂”，分别截取歌词的1、3句作为新的开头，成为新的起兴句，这不仅有着粘连作用，而且爱情胸意的直接表白，最后四句“我站在高岗上远处望，那一片绿波海茫茫，你站在高岗上向下望，是谁在对你声声唱”，更妙，这不仅是“合”，是高潮，更重要的是让景物由远接近，由写意到特写。在歌词中，用了一个“我”，用了一个“你”，让女主人公突现，反映出南方山区风俗的特色，让人物与自然合一，同时更让人体味到对歌的风味，唱出那种自然、质朴、奔放的爱情。这为歌曲打下情感、风格的基调。

 

    而在第二段歌词，在相同的开始四句以起到反复咏唱效果后，将第一段歌词的最后四句置于中间，这是十分高明的粘合，而重点却出现了将第一段歌词的中间部分放在最后，并进行了艺术变换，即将“郎在岗上等红妆呀喂”换成“郎情妹意配成双呀喂”，而将“站著一个有情郎呀喂”换成“我俩相爱在高岗在高岗”，这一变换不打紧，却换出主题来，经过男女互相对唱后，爱情终于成熟，终于有了结果，且是最高尚、最纯洁的“高岗上的爱情”，不，应是“爱情的高岗”；这一变换不打紧，却又换出了歌词的意境，诗歌的自然主题，不仅指诗歌表现对象的自然，更指表现本身的自然，而直质的陈述，只能是言尽意止，没有感人的力量，只有把感情寄寓在形象之中，让读者不知不觉地从这种形象中受到感染，才能产生意味无穷的作用，这就让人产生在大自然的淳朴中，青年男女那种有着大自然的纯真的爱情意境。

 

    这样的歌词艺术，对于演唱者要求很高，她必须在质朴、纯真的空灵中情感和意境中唱出，才能深得品位。

 

    三、特殊的爱情表达艺术

 

    自宋词始到了元曲，衬词的运用已经成为一种风格，成为一种艺术，今天的歌词更是将其发挥得十分充分。但能准确使用衬词，是要有一定的艺术技能的。

 

    比如壮族“嘹歌”中的“哈嘹”，虽因衬词而得名，但它的唱法断句是第一句唱七个字，即把第一行五个字再加第二行的前两个字并为一句来唱，第二句在第二行仅剩下的三个字前后加“哈嘹”的衬词，即为第二句，第三句恢复第一句的唱法，第四句沿用第二句来唱，这个曲调是嘹歌的普遍调，通行于整个嘹歌流行区域，而“长嘹”，顾名思义，即把嘹嘹之声加长，几乎覆盖整个唱段。这是一种民间的艺术，也是“嘹歌”的艺术体例。而我们的《站在高岗上》，是在奇句用“呀”，在偶句用“呀喂”，鲜明地突出山歌的风味，有着人类纯朴的情味。

 

    而在张惠妹演唱的《站在高岗上》，在歌曲的前奏加上空山鸟语，让人感受到山林的寂静，自然的淳朴，并将增加进了民歌的引子，然后用高旷辽阔的声音喊出山歌的个性，而衬词“呀喂”的处理上，让它与歌词分离，做了短暂的停顿后抒出，就让人感受到那种自然而淳朴，在歌曲结尾更是用“呀喂”衬词，唱那种奔放、火热。歌唱者如此，而作为歌词的作者，运用衬词也正是想以此来表达爱情的高洁、自然而空灵。

 

    因此，我们不能不说运用衬词来表达爱情格调，是一种特殊的爱情表达艺术。

 

    姚敏不愧是“歌坛巨无霸”。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