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 青

　　

　　迈赫兰·卡里米·纳赛里

　　

　　纳赛里与电影《幸福终点站》海报

　　2004 年，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式上，一部首映电影赢得了专业评委们的阵阵掌声。好莱坞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收起了往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温情脉脉地讲述了一个男子被困在机场航站楼9 个月、看尽世间百态的故事。这部名为《幸福终点站》的电影，最终拿下了2.19 亿美元的全球票房。

　　与影片中汤姆·汉克斯饰演的男主角历经艰辛最终走出机场、收获自由与爱情的大团圆结局相比，《幸福终点站》的故事原型——迈赫兰·卡里米·纳赛里的命运则残酷很多。

航站楼里的“奇幻漂流”

1988 年，法国戴高乐机场迎来了一个奇怪的旅客。这名自称纳赛里的中年男子想前往英国伦敦，但无法提供身份证明——他说自己“意外丢失”了全部证件。

　　

　　没有证件，纳赛里不仅无法正式进入法国，更不能离开法国。法国警方一度以“非法入境”为由，逮捕了纳赛里。但由于他无法提供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息，警方对他也束手无策。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下，纳赛里开始了在机场的流浪岁月，而这一待，就是18 年。

　　长期在机场生活何等艰难，但纳赛里做到了。经历了起初的慌乱后，纳赛里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生活过得井井有条：他在机场的盥洗室里洗漱，还不忘刮胡子，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也洗得很干净。白天，他喜欢阅读报纸、杂志和各类书籍，还和机场书店的员工分享当月好书；夜里，他睡在一张红色塑胶长椅上，在不时响起的播报声中安然就寝。

　　纳赛里慢慢和机场的工作人员及商店老板成了朋友。这些了解到纳赛里所遇困境的善良“陌生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提供了方便——他们乐于倾听纳赛里的故事，作为回报，他们偶尔会请纳赛里喝杯咖啡或吃点什么。纳赛里也被允许在员工厕所内洗漱。机场的医生还不时帮纳赛里做身体检查。

　　据机场工作人员介绍，纳赛里个性严谨，但为人和善。拾金不昧的他，不止一次将旅客丢失的财物交给警察。这样传奇的经历自然吸引了不少文艺工作者的目光，不断有人找到纳赛里，愿意付费听他诉说自己的传奇经历，这也让他的生活不至于陷入窘迫。

　　纳赛里成了戴高乐机场的“另类招牌”，甚至有游客专门来机场找纳赛里合影，作为来到巴黎的“打卡”纪念。他来者不拒，但不接受拍照旅客给他的衣物和钱财，因为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乞丐。

　　纳赛里出名后，愿意援助他的人越来越多。在律师的帮助下，1992 年，法国法院承认纳赛里是“合法入境”，并表示不会驱逐他，但因他既没有身份证明，也没取得难民身份，他依然哪里都去不了。

迷雾一般的身世

对于纳赛里的出身，媒体报道众说纷纭。

　　纳赛里称自己1945 年出生于伊朗石油重镇马斯吉德苏莱曼市，他的父亲是一名内科医生，在当地称得上收入颇丰。

　　1972 年，纳赛里的父亲因癌症去世后，纳赛里的母亲告诉他，自己并非纳赛里的生母。按照“母亲”的说法，纳赛里是其父亲与一个苏格兰护士所生，为了避免丈夫因此受到惩罚，她只能假装自己是纳赛里的生母。

　　争吵过后，纳赛里以不得返回伊朗为代价，换取了由养母资助前往英国留学的机会。或许因为生母是苏格兰人，纳赛里给自己取了“阿尔弗雷德爵士”这个名字。

　　3 年后，纳赛里突然无法联系上家人，于是打算返回伊朗看看。不料，他刚落地便被逮捕并遭拘禁，原因是他曾参与反对伊朗当局的游行示威活动。

　　最终，纳赛里失去了他的伊朗国籍并被遣送出境。他不得不向欧洲各国寻求难民身份，并最终在1981 年获得了比利时批准的难民身份。此后多年，纳赛里过着漂泊无依的生活，不止一次因非法入境而遭到逮捕或驱逐，直到最终被困在戴高乐机场。

　　多年以后，法、比两国都做出了妥协，愿意为纳赛里提供居留权。但他以两国均未承认他是英国人，且身份信息上的名字不是“阿尔弗雷德爵士”为由拒绝。

到不了的“幸福终点站”

2003 年的一天，纳赛里就寝的长椅旁，一家药店的电话响个不停。纳赛里接起来后，电话那头的男人自称是好莱坞导演斯皮尔伯格，他对纳赛里的经历很感兴趣，希望买下故事的改编权，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幸福终点站》。

　　

　　2006 年，倔了小半辈子的纳赛里终究拗不过自己的身体。他因病被送往医院，此前他也曾短暂离开机场，但很快就重新回来。然而这次不一样，病愈的纳赛里不再坚持，出院后安静地在法国生活。

　　十余年间，媒体上再也见不到这个倔强的大叔的身影。或许是上天对他颠沛半生的补偿，纳赛里离开机场后的日子，虽不像电影里那般美好，但总算平淡如水、波澜不惊。

　　无国无家、无牵无挂的纳赛里就像一只“无脚鸟”，“飞”了一辈子，却无法回到故土，也去不了英国，但他可以选择在何处离开这个世界。

　　2022 年9 月中旬，或许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阔别16 年后，纳赛里再次回到他生活了18 年的戴高乐机场，最终在这里病逝。

　　读者 2023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