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轮到我安排演讲课程,为大学部的学生们邀请嘉宾。我有意打破惯例,不以经济专业和学界为限,而是向各个领域伸出触角,三人行而有我师也。
当初邀请“沾美西餐”的董事长陈登寿,是因为我们认识多年来,他讲的两个故事长留我脑海:他曾到德国学习餐饮,在酒吧工作和实习。等他离开德国时,竟有两三个德国友人到机场送他——对生性方正内敛、自尊自傲的日耳曼人来说,这可不是件寻常的事。他回台北后,将餐饮事业愈做愈大,涉外的很多宴席和酒会,都请他安排。
因此,我直觉上认为,请他给同学们演讲,该是件有趣的事。没想到,他讲的故事不只有趣,简直是令人着迷和惊叹。
高中毕业后,他进入职场,在餐饮业打拼,在业内渐有声誉。然而,他毅然放弃高薪,争取到去德国学习餐饮的机会。在等待签证的几个月空当里,他到西门町看电影,发现观影者人手一个冰激凌。他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卖冰激凌也不错。所以,他在电影院门口的角落,弄了个小摊位。
冰激凌一个球8块钱,买的人多,但是要找钱很麻烦。他开始动脑筋,怎么样才能增加周转率。他想起初中学到的数学知识,球体的体积是4/3圆周率乘以半径的立方。用5号冰激凌勺,一升可以挖200个球左右;用小一号的勺,却可以挖400多个球。可是,在外观上,两种冰激凌球的大小相去不远。因此,他就推出前所未有的“两球十块钱”,既不用找零钱,顾客又觉得实惠,结果大发利市。两三个月之内,他这个新手的业绩,就遥遥领先全台湾其他七八百位同行——两个月可以赚八九万元,当时可以在新店买一栋房子!他当然可以继续卖冰激凌,数钞票。但是,他背着行李,一个人飞到人生地不熟、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德国。到德国之后,他在酒吧里任職,重新开始摸索。因为细心耐心又勤奋,所以很快又闯出一片天。当然,他一直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他发现,每个月总公司都会派人来盘点。通常一瓶酒的容量为20.4盎司,可以倒18杯上下。盘点时以目测估算酒的存量,再和营业额查核是否相当。目测起来费时,且不精确,又干扰正常营业。陈登寿左思右想,想起初中物理的“阿基米德定理”——酒瓶加酒的重量,减去瓶重(固定),就是酒的重量。因此,盘点时只要把酒瓶往秤上一摆,很容易就能掌握瓶里的酒量。
他用不甚流畅的德语,和负责盘点的犹太人比画,口里不停地重复“阿基米德、阿基米德”——他专门打长途电话回台湾,请教过朋友这个名字怎么发音。
犹太人半信半疑地走了。两周之后,他被请到总公司做简报。他忐忑不安,怕德语词不达意。可是,当他踏进会议室时,公司的所有高层都站起来,向他鼓掌致意。
陈登寿的故事可以做很多引申,其中之一当然是他的工作态度——他不只是在做事、做人,他还一直在动脑筋,希望把事情做得更好。
“沾美西餐厅”是台北最早的一家西餐厅。那儿的牛排好吃吗?我不是美食家,不敢置喙。但是,我知道,陈登寿的故事很好听,陈登寿这个人很值得尊敬。
(清荷夕梦摘自东方出版社《生活的经济解释》一书,喻 梁图)
读者 2018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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