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安德鲁来自德国,日耳曼民族遵纪守法的性格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一个周末,我坐上安德鲁的吉普车和他一起去双子湖钓鱼。高速公路上的白色牌上写着每小时限速120公里,安德鲁的车速也固定在120公里。周围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从我们身边超车而过。即便是目测,我也能断定他们的车速至少在128公里以上。但安德鲁似乎视而不见,我们的吉普车像一匹老马似的,不断被那些大大小小的车辆甩在后面。当一辆小巧玲珑、睁着骨碌碌两只大眼睛的甲壳虫车神气十足地从我们身边驶过时,我再也沉不住气了,提醒安德鲁:“我们是不是开得太慢了?”安德鲁问我:“这条公路限速是多少?”我说:“120公里。”安德鲁说:“那就对了,我的车速也是120公里。”我以为安德鲁怕超速被警察罚款,便说:“我看过警察的罚款条项,车速超过限速9公里或者9公里以上才罚款,只要我们的车速不超过128公里,我敢保证,警察是不会罚款的。”我以为安德鲁被我说服了。可安德鲁说:“这不是罚不罚款的问题,我们应该遵守交通规则。”我顿时哑口无言,在心里叹气,可惜了这辆大吉普。难怪人们说德国的高速公路是世界上唯一没有限速路牌的公路,看看安德鲁,我不再觉得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
我们钓鱼的湖泊靠近一个州立公园,两个同样大小的湖紧靠着,像一对双胞胎,名副其实的双子湖。湖边上都是岩石,偏西的太阳照得湖水波光闪闪、金光四射。只见安德鲁站在一块岩石上,“嗖”的一下,向前挥动鱼竿,抛出闪亮的渔线,然后迅速收回,再抛出,再收回,整套动作潇洒利索,一气呵成。第二竿甩出后,一条活蹦乱跳的鳟鱼上钩了!我在旁边看得发呆。我早就听说过飞钓,但这是我第一次看飞钓。安德鲁拿出一个塑料袋,往里面装满水,把鱼装进袋子里,然后把袋口缩小,放在岩石中间的水洼里。
在飞钓的过程中,安德鲁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到半个小时,安德鲁就钓了3条鱼。我也学着安德鲁的样,在湖边飞钓,到后来,甩得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也没有钓到一条鱼。安德鲁说我的鱼竿、渔线、鱼钩都不适合飞钓。
当安德鲁钓起第5条鱼时,我们听到身后有汽车刹车的声音。回头一看,一辆黑色吉普停在岸边,从车里走下来一个穿制服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渔场的管理员。管理员看了我和安德鲁的驾驶执照和钓鱼执照后,问我们钓了多少鱼。安德鲁让他看了塑料袋里的鱼,5条鱼正在里面活泼地游动。管理员问塑料袋里的鱼是谁钓的,安德鲁说是他钓的。管理员又问我钓的鱼在哪儿,我耸耸肩说一条鱼还没有钓着。管理员向我们传达了此处钓鱼的规定:“你们每人只能带4条鱼回去,并且你们各自只能带自己钓的4条鱼回去,不能拿别人钓的鱼,其余的鱼必须放回湖里。”管理员说完之后,转过脸对我说:“你现在还没有钓到鱼,就算今天你没有钓到4条鱼,你也不能拿他(指安德鲁)钓的鱼来凑数。”听了他的话,我简直都想笑了,心里想,每人带4条鱼回去不就得了,还管得了这4条鱼是谁钓的不成?我觉得管理员后面的话就等于白说。
太阳落山时,我们准备打道回府了。大约钓了两个小时吧,安德鲁一共钓了16条鱼,清一色的鳟鱼,个头也差不多,一条有七八两。而我依然是两手空空,一条鱼也没钓着。
看着安德鲁把塑料袋里活蹦乱跳的鳟鱼一条条扔回湖里时,我心里有些惋惜,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新鲜鳟鱼,即便冷冻鳟鱼也要十几美元一条。如果安德鲁想把这些鳟鱼都带回去的话,不会有别的人知道。这时候管理员也已经下班了。即便就是管理员在,他也只是问问,不会真查的。可这些话,我不能对安德鲁说,因为我不能丢中国人的脸。
眼看着塑料袋里只剩下8条鱼了,我以为安德鲁会到此为止,这样,我和安德鲁每人可以带4条鱼回去。可是,安德鲁并没有停手。当他提起一条鱼又要往湖里放时,我忍不住提醒他:“我们有两个人,可以带8条鱼回去。”安德鲁弯腰把手中的鱼放到湖里后,抬起头来对我说:“你没有钓到鱼,按规定,我们只能带4条鱼回去。”为了强调他没做错,他又补充道,“刚才那个管理员说,我们每人只能带4条自己钓的鱼回去。”
我不再说什么了,眼睁睁地看着安德鲁继续往湖里扔鱼,心里自叹达不到安德鲁那样高的境界。最后,塑料袋里只剩4条鱼了,安德鲁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另一个塑料袋,将4条鱼一分为二,装在两个塑料袋里。安德鲁把一个塑料袋递给我,说:“这是给你的。”我没好意思接,对安德鲁说:“一共才4条鱼,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安德鲁看我不接,问我:“你吃过新鲜鳟鱼吗?”我说:“没有吃过。”
安德鲁听后,不由分说地把塑料袋塞给我,说:“你一定要尝尝新鲜鳟鱼的味道,相当美味!” <H:\201512\BEE1 位图.TIF>
(慧 琴摘自《海外文摘》2015年第4期,李晓林图)
读者 2015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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