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英把早餐端到餐桌上,特意把一盘寿司摆到主座的前面。这栋建筑总共三层,顶层是主人的卧室,二楼是餐厅、厨房还有浴室和一小间仆人居住的屋子,一楼是主人的书房和会客厅。主人的名字叫刘一北,对外身份是满铁株式会社的一名工程师,开办了一家名叫横星的贸易公司,从事国际贸易。虽说表面上看刘一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但地下党通过内线查明了他的真实身份,姓名:横木一郎,北海道人,日本关东军少佐,土肥原贤二的学生,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化学博士,曾在莫斯科留学。
秋英26岁,肤色白皙,个子高挑。她来刘一北家中做家佣也是一个偶然。秋英和男友黄勇刚谈恋爱三年,正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黄勇刚却移情别恋,他疯狂地爱上了一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女孩。一个凉爽的黄昏,秋虫还在松花江边成团地打闹,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江边吹着晚风,秋英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江里,引来一阵惊呼和顿足。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凭着良好的水性救起了她。人们在称赞这个男人勇敢的同时也庆幸这个女孩子命不该绝,更为她为何轻生而感到好奇,也有人连声哀叹,为何生于这个乱世!
奋不顾身救起秋英的这个男人中等个头,长得很结实,戴一副墨镜,人们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是刘一北贸易公司的司机,这天晚上陪着刘一北的夫人王芳和女儿甜甜在江边散步。王芳听完秋英的哭诉,也掉下了眼泪,正好她想找个女佣,秋英想了一会儿,便很感激也很羞涩地来到了刘一北家。
刘一北走进了饭厅,细高挑的个子,戴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很有学问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地坐到椅子上,先吃了一块寿司喝了口牛奶,随后拿起一柄刀子,没有切割食物却举在眼前认真地端详着,接着是飞快地转动,似乎刀子上有什么秘密需要解开一样。王芳关切地问:“一北,这段日子公司好像特别忙,我看你已经连续两个晚上熬夜了,身体要紧啊!”刘一北愣怔一下,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没关系的,公司这两天和俄国人做了一笔大生意,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发展,马上就要没事了。”话音刚落,秋英端着奶壶上前问道:“先生,要加牛奶吗?”刘一北抬头看了秋英一眼,摇摇头。秋英躬身往后撤,不知为什么牛奶漾了出来,秋英脸色大变,急忙向主人鞠躬致歉。王芳站起身:“秋英,怎么了?还好,没有洒到老爷身上。”秋英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路小跑拿来拖布。
刘一北站起身缓步踱到窗前,摘下眼镜,用清洁布擦拭着,猛然他戴上眼镜,身子依旧直立着,只是目光拉长了。
秋天了,街道上似乎不如往日热闹了。梧桐树的叶子正在变黄,树干像被群殴过,青一块紫一块,青色很明显,紫色是很暗淡的。行人的脚步似乎快了许多,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得意地摁着铃,一切似乎如同昨日,只不过今天的秋阳确实不比昨天的热烈了。
一辆无轨电车开了过来,像一条鱼在缓缓地游荡。
突然,街上一下子喧嚣起来,人们慌乱地散开,像躲避恶狼似的,只见一个男人从街边的院落狂奔过来,他的身后有三四个人在猛追,边追边喊:“站住,不然老子就开枪了!”随着话音砰砰两声,男人身子一挺,接着用力向开过来的电车撞去,男人重重地倒下,几片树叶盘旋着从空中飘落到他的身上。
牺牲的这个人就是刘一北的司机,地下党员鲁明同志。
刘一北透过玻璃窗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他脸上的肌肉略微抽搐一下,迅速恢复常态,“秋天来了,很冷啊!”说完,若无其事地向楼下走去。
哐当一声,窗户被一阵风吹开,一股冷气扑进来,甜甜尖叫一声扑进王芳的怀里,喊着妈妈,王芳的身子也一紧,用手摩挲着甜甜的脑袋,下意识地把目光瞥向窗外。
秋英正在收拾餐桌,她轻轻地呻吟一声,把食指放在嘴里吮一下。“没事吧?”王芳慢慢侧过身关切地问道。秋英轻轻地摇摇头:“谢谢太太,没关系,只是划了一下。”
王芳站起身,拉着女儿甜甜走出餐厅,秋英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后,急忙奔到窗户前。大街上一切如常,只有一个大胡子的俄罗斯男人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拉着手风琴。
刘一北走进横星公司办公室,按照惯例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抽屉和文件柜,确认留下的暗记完好无损。片刻,有人敲门,一个小个子男人推门进来,趋步上前。刘一北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打了他一个耳光,小个子男人依旧垂手站立。刘一北严肃地斥责他:“我不是告诉你二十四小时不离门口吗?”小个子男人委屈地说:“绝对没有离开,这个人是从外面阳台爬进来的。”
“该死!”刘一北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接着他板着脸说:“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小个子男人立正回答,声音低沉而有力:“嗨!”刘一北一笑,轻声地说道:“记住,说‘是’!”
秋英挎着篮子出了家门,她要去菜市场,即便家里的菜够用明天买也不迟,但她必须今天出来。秋英22岁那年,为了信仰举起右手时,她就下定决心把这条路走到底,虽然她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看见光明的那一天,但她无怨无悔。她知道刘一北,不,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中国人,他叫横木,这个横木已经对她伸出了狗鼻子。
秋英边走边想,突然,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啊,如此漂亮的小姐,我们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吗?要不来一杯威士忌?那味道美妙极了。”笨拙的带着拐弯音调的声音着实吓了秋英一跳,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儿让她想吐。秋英抬起头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一身巡警着装,手里拎着警棍的男人。秋英一怔,随即稳住了心神,秋英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俄语:“滚开,见鬼去吧!”
巡警竟然没有一点儿吃惊和发怒,相反哈哈地笑了,他向前跨了一步:“会说俄语,好极了,你可以扔掉你的菜篮子了。”说完,伸手去夺秋英手里的篮子,秋英侧身闪躲,但没两下,那只大手掌就牢牢地抓住了篮筐,秋英有些急,想用嘴去咬那只她看来无比肮脏的手。
“住手!”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尽管声音不大,却很威严,巡警慢慢撤回身,轻浮地说道:“怎么宝贝,你也要参加?”
秋英愣住了,因为这个女人是王芳。
王芳轻声说了句“混蛋”,掏出一个证件,递到巡警的鼻子底下:“怎么样先生,想去宪兵队吗?”
巡警瞄了证件一眼,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忙立正向王芳敬礼,连声说:“误会、误会”,灰溜溜地走了。
“太太,我去买些菜。”秋英有些慌乱,一个劲儿点头。
“你去吧,我去接甜甜,家里的菜是有些不新鲜。”
“太太走好。”秋英弯下腰。
王芳款款地向前走去。
秋英出神地望着王芳。
秋英从菜市场走出来,篮子里装着茄子、土豆、香菜还有一块显眼的五花肉。走过两条街,她又看见那个大胡子俄罗斯男人在梧桐树下拉着手风琴,秋英走过去,认真地倾听着。
大胡子俄罗斯男人旁若无人,演奏完一曲接着又演奏一曲。这首《荚蒾与马林》是古老的俄罗斯民谣,旋律优美动听,歌词情真意切。
荚蒾是一种落叶灌木,高可达3米,在我国的多个省份都有,开花时,花团锦簇气味芬芳,像出嫁的新娘。荚蒾的果实成熟时色泽鲜红,闪闪发亮,远处看仿佛是燃烧的火焰。
马林,学名树莓又名覆盆子,与草莓形似,是珍贵的稀有浆果,味道和香气无与伦比。荚蒾树上结着马林果,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荚蒾树结着马林果,
长大,开花。
想当初母亲生下我,
就是那时节。
我还没来得及长大,
就匆匆出嫁。
我会像小鸟飞回来,
抱住母亲的肩胛,
我会坐上苹果枝头,
唱起歌,
让母亲听一听我的命运。
行人在他面前偶尔驻足一下,旋即转身向前方走去,有的边走边侧着脸向他微笑,有的凑上来和他一起载歌载舞。
阳光从云端钻出来在梧桐树上跳跃着,树叶也在微微晃动。风送来一阵清爽,秋英的耳旁仿佛有江水的波浪声传来,激荡着耳鼓。江边很多芦苇,风一吹芦花满天雪白雪白的,秋英不知道芦苇和荚蒾哪个更白?
大胡子男人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摆动。秋英盯着晃动的影子出奇,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朵荚蒾、两朵荚蒾,一大片荚蒾,这些荚蒾灿烂地微笑着,突然聚成一个人形,她曼妙地跳起舞来,跳着跳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了,他和女人手挽手跳了起来。勇刚?秋英喃喃自语,一颗泪珠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脸庞滑落,那泪珠莹莹闪亮,像反射着荚蒾的光。
“姑娘,小心你的土豆。”大胡子男人停止了演奏,走上前扶住了秋英,还有她险些散落的菜,秋英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慌忙离开了。
秋英回到家,躲在房间里把菜篮子放在桌上,她盯着篮子里的土豆,拿出一个,把黏在上面的泥块抠掉,一个小洞出现在她的面前,洞里有个纸卷,很细,像火柴棒一样。秋英下意识地回头,平息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火柴棒”抽出,慢慢展开,一行宋体字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突然,轻微的响动声传来,房门上的锁口正在转动。秋英惊恐地站起身,与此同时那根“火柴棒”正从她的嘴里向食道滑落。
门猛地被推开,王芳出现在秋英的面前,她的身后是带着一丝笑意的刘一北。王芳没有笑意,她似乎对秋英很不满:“秋英,什么时候了你还不下厨,甜甜已经饿了。”秋英急忙点头,拎起菜篮子往外走。刘一北伸出手把菜篮子拦下,举到眼镜前吸了吸鼻翼:“啊,新鲜的气息,有一股荚蒾的味道。”
“荚蒾?”王芳不解地反问道。刘一北一笑:“那是一种神奇而美妙的东西,我留学莫斯科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它就难以忘怀。”说完,刘一北又向篮子靠了靠,眼镜后面的目光好像一把锐利的剑,仿佛要把这几样蔬菜一个一个剥了皮似的,片刻,他对王芳说:“亲爱的,今天我下厨!”
秋英一下慌了,连说使不得使不得,急得她眼泪快要掉下来,甚至踮起脚尖去夺菜篮子。刘一北笑着摇摇头:“怎么,我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不尊重主人那可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情呀!”王芳拦住秋英:“坐吧,坐吧,难得老爷今天如此有兴致,随他,随他!”
刘一北狠劲儿地扯开厚重的窗帘,他拿起一个土豆,冲着秋阳仔细地转动着,秋日的阳光很是明媚。
秋英和王芳坐在沙发上,她耳边一阵嗡嗡嘤嘤声,似乎是一群蜜蜂在慢慢飞过,王芳说的她什么也没听清,相反,她的眼前有一大片白色的花朵正在慢慢地开放、开放,花叶翻卷着放大,似乎很快就要触及她的面部,很快就要开满这个房间,接着是一串一串通红的果实在她的眼前,红色的果实慢慢地融化了,变成雾状,只一刹那,雾状清晰了,犹如血水般波涛汹涌,是的,是血,通红的鲜血向秋英涌来,她马上就要被淹没了!秋英“啊”地大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另一房间里刘一北也大叫了一声,接着是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破碎声,还有东西在地上滚动的声响,这些都是让人听了不由得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
夜色降临了。夜色起初很淡,像无边的墨水从遥远的天际慢慢浸润过来,当它觉得没人注意它或者无法阻止它时,夜色得意极了,也立刻变得疯狂起来,它变成了猛兽,如蛇蝎般张牙舞爪扑来,很快整个城市被它吞没。但无论夜多么黑,多么漫长,总有几盏灯依然明亮着,它们发出的光在漆黑的夜里给人温暖和希望。
夜色中,一辆黑色轿车驶来,两道光柱洞穿了夜的黑色。轿车停下,接着车灯有规律地闪了三下。
黑暗中,一个身材颀长,穿着风衣带着礼帽的男人从马路对面走来,他不时左右看一下。这是地区的地下党组织部部长武鸣,他的左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那是在八里河游击队的时候和日本鬼子肉搏留下的。
当武鸣走到轿车前时,轿车的门打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车。前面的人问:“朋友,认识荚蒾吗?”武鸣答道:“马林果成熟了。”
“我是黄勇刚。”前面的人说完,回身一指紧跟在身后的男人:“这是马绍夫。”
“我是武鸣。”武鸣和黄勇刚握了一下手,上前一步拍了马绍夫一下:“传说中的无影杀手马绍夫,中俄混血儿,终于见到真佛了。”
三个人依次上车。武鸣坐在中间,黄勇刚和马绍夫坐在他的两侧。
当黑色轿车驶到江边时,武鸣的头仄歪着,如睡着了一般。
黑暗中,两个人架着一个醉汉走到江边,只听噗通一声,一根木桩似的东西被抛进江里,江面激起一阵水花,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黑色轿车飞快地离开了江岸,把朦胧的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车内,司机轻松地吹着口哨,黄勇刚和马绍夫愉快地击了下掌。
黑色轿车继续向前奔跑,车轮飞速滚动,碾过长长的路,碾过沉沉的夜,直到把东方天际碾出了一缕鱼肚白。
天很快就要亮了!
刘一北又熬夜了,眼睛有些发红,他盼着9号这天快点来临。因为这天中午十一点,地下党要在朝阳大街春思里咖啡店开会,这是一网打尽这个地区共党首脑的绝佳机会。只是手下人报告,武鸣不见了,不是和那个丰乳肥臀的女人在一起吗?可别出什么意外,刘一北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9号终于到了。初秋的天气特别好,阳光温暖而不火辣,天特别蓝,云特别白,都好像被清水洗过一样。江水碧波荡漾,一只水鸟在江面上飞翔,挂着日本军旗的大船使劲儿地鸣着笛,拉出一缕黑烟。沿着江畔行走的人,显得很惬意,是呀,这是难得的好天气。
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走向江岸。她穿着一袭紫色的旗袍,旗袍上绣着白色的牡丹花,头发烫得很是齐整,有几丝白发夹杂在乌黑里,别有风韵。她款款走上一只小艇,片刻,发动机轰鸣,小艇飞快地向江心驶去。艇的后面泛起一道浪花,泛起、覆灭,滚动着、跳跃着。中年妇女目不转睛地驾驶着,那蔚蓝的江水仿佛飞进了她的眼睛里,她的眼角有些湿润。鸥鸟喁喁,扇动着翅膀忽上忽下,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远处一只大轮船呜咽着鸣叫,今天的江面船不多,岸边坐着三三两两的垂钓者,芦苇在风中摇晃着,白色是穗子像大鹅的翎毛。
小艇很快到了江心,一只快艇靠上来,驾艇的男人像个嬉皮士,嘴里也不干净:“哎,晚上在船上过夜呗!”说完浪笑着,笑得身体前仰后合,小艇也随着他的后仰,猛地向中年妇女的艇靠近,快要接触上的一瞬间,又迅疾躲开,江水呈现了一个半圆又迅速扩散。就在两艇距离最近的时候,秋英将一个小小的油布包扔了过去,嬉皮士稳稳地接住,用足力气喊了一句:“秋英,我是爱你的!”
小艇箭一样地开走了,在远方,小艇渐渐地变成黑点,消失在一片茫茫的江水中。
中年妇女泪花盈盈,“勇刚,是勇刚!”她望着江面,喃喃自语。
一队日本宪兵跑步过来,在江边站定。岸边那些钓鱼的人也迅速站起身,在江边逡巡。两艘快艇从两侧向她奔来,日本军旗在风中晃动,日本兵的刺刀闪着亮光。中年妇女神色泰然,目光坚定,突然她笑了,驾驶着小艇向岸边疾驰。
刘一北站在岸边,身后是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中年妇女停稳小艇,不慌不忙地向他走来。刘一北摘下眼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时,一辆挎斗摩托车驶来,吱嘎的刹车声很刺耳,摩托车颠簸一下还没等停稳,一个日本军曹跳下来,向刘一北敬礼,随后报告行动失败。
一个小时前,根据武鸣提供的情报,日本宪兵队赶到了春思里咖啡店,但是,地下党并没有在这里开会,日本宪兵队扑空了,一个共党也没有抓获,显然,地下党事先得知了日本特高科和宪兵队的行动计划。
军曹垂着头说:“我们此次行动一无所获。”刘一北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一无所获,你看,一条大鱼已经从江里钻出来,进入到我的网里了,哈哈哈!”
中年妇女走到刘一北面前,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横木一郎先生,请吧!”刘一北这次没有笑,他直了直身子,正了正眼镜说:“秋英小姐,你说得很对,秋英小姐你也未必叫秋英,对此我非常感兴趣。”中年妇女摘掉假发:“我就叫秋英!”
这时一个日本兵跑来,报告说江边发现一具尸体。
秋英身体微微一颤。
刘一北显得很不高兴,他反问:“这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吗?”日本兵身子一挺:“报告,这具尸体的左脸上有道明显的疤痕!”刘一北略一迟疑,旋即一摆手,表示他知道了,然后慢慢转回身,盯着秋英:“这回你满意了?”秋英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慢慢转过身,向江边望去。此时,松花江的浪更大了,拍打着堤岸,远处的芦苇在浪花里昂着头。不,秋英的眼前分明出现一丛丛荚蒾,雪白雪白的荚蒾,荚蒾丛中闪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秋英心里默念,荚蒾的秋天好美呀!
王芳把甜甜送到了爸妈家,回来在一家特别有名的日本料理店买了一份寿司,又买了一瓶法国红酒,今天是她和刘一北结婚纪念日。王芳把蜡烛点上,倒了两杯红酒,端正地摆在桌子上,对面那个酒杯里被她放入了氰化钾。王芳坐在椅子上,一边观察那只酒杯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一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反复演练着微笑,她责怪自己,这点儿事都做不了,怎么去做更大的事呢?当她终于觉得自己的微笑和平时毫无二致的时候,那熟悉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如同鼓槌重重地击打着她的心房。王芳侧耳倾听,突然一阵歌声传来:“荚蒾树结着马林果,长大,开花……”
王芳也跟着轻轻地哼唱起来:“我会坐上苹果枝头,唱起歌,让母亲听一听……”
桌子上的红烛噗噗地跳了两下,紧接着,房门开了。
北极光 2022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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