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武

挂灯笼

故乡的灯笼
　　全部是青苔杂草做的
　　想怎么挂，就可以怎么挂
　　居然有一只灯笼
　　挂在了稻草人的头上
　　稻草人穿着我父亲的衣服
　　就想起，父亲为我用橡皮枪
　　打死一只鸟，双眉紧锁
　　像丢了钥匙
　　导致他通宵在外散步
　　母亲为鸟做一个小灯笼
　　我学母亲做一个小灯笼
　　挂在稻草人的手上
　　故乡就彻夜不眠

荒 地

我记得时光
　　从一棵枯树上掉下来
　　砸在父亲头上
　　头发落在地上，是一片草
　　从此，他把这荒地
　　栽四株千年矮
　　年龄越大，去的越多
　　父亲脑梗后，坐在那里
　　肩背隆起，正好
　　放一个犂田的枷担
　　他对我们四姊妹说
　　要想在实际工作中实现对生产规模的提升，就应该进行必要的产业化生产，只有这样才能在实际工作中实现对农产品成本的显著控制与降低。而要想达成当前的工作目标，培育和发展新型经营主体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环节。当前很多新型经营主体对于这一工作还缺乏必要的认识，导致出现了很多问题。
　　你们看的地方可以种苞谷
　　那是一个人一月的口粮
　　我选的这地方好
　　埋的时候要深一点
　　不能给草找麻烦
　　这里长的草，牛喜欢吃

一棵老茶树

一些杂草与灌木
　　以及荆棘串通一气
　　把一座茶山捣毁
　　从作案现场，可以看出
　　一棵老茶树的低调和退缩
　　明明知道自己
　　躲过这一劫仍然会死去
　　但不放弃一刻的活着
　　像我的父亲，与世无争
　　按照自然规律活
　　活的天真或者是活的一种绝望
　　都是恩典

触摸雪

冬天回到老家，必须触摸雪
　　我触摸亲情时
　　先是冰冷，然后是火热
　　我触摸友情时
　　先蹲下去，然后捧起来
　　我触摸爱情时
　　先变成雪，然后相互融化
　　我触摸雪
　　不像动车触摸铁轨

蛮王寨的岩屋

岩屋红得发黑
　　几株玉兰红得发紫
　　岩屋前的人像蝼蚁
　　从低洼处，向城市的高楼迁徙
　　而岩屋里的老主人
　　在紫玉兰树下死守着一只兔子
　　岩屋的一排窗户，仿佛
　　他儿子在城市的高楼
　　每天死守的一排体彩数字

年 关

回老家过春节
　　有一个绕不过的关口
　　叫年关
　　年关树上的雪
　　被张大爷的目光加厚
　　年关下的山，被张大婶望矮
　　年关，年关，我们的难关啊
　　两个老人的唠叨
　　像雪上下的冻雨
　　他们用手，反复亲我孙子的脸
　　把压岁包，塞到我孙子手里
　　大爷继续望着年关树上的雪
　　大婶继续望着年关下的山
　　被寒冷冻住的年关
　　我无能力化开
　　两位老人最简单的细节
　　像把匕首，它插在
　　被人忽略的
　　最致命的地方

山

叫山脚的时候
　　就有吊脚楼撑着你
　　叫山坡的时侯
　　就有庄稼喂养着你
　　叫山峰的时候
　　就有白云霸道的强吻你
　　山里人死守着你，坟像山脉
　　坟前的一块石头，像山峰
　　山峰下，活着的孝名
　　像山上的树
　　郁郁葱葱

老鸦船

据说这只老鸦
　　在天井里破壳的时候
　　一道闪电，一场暴雨
　　清江破门而入
　　老鸦把凶狠的水
　　当作一匹脱缰的野马？
　　这只老鸦，告老返乡
　　父老乡亲在天井里
　　用卵石筑一个窝
　　再用清江水
　　洗去它一生的风尘
　　橹像靠在一副棺材上
　　不弃不离

荆南雄镇

多年前到这里，缘于一个小伙
　　读大学写诗
　　把荆南雄镇推上《诗刊》
　　这个镇，与皇帝有关
　　这个县，是一位皇帝的名字
　　后来这位诗人不写诗了
　　去我写诗的地方为民造福
　　但他骨子里还是一个诗人
　　鄂西林海和荆南雄镇
　　这批专用名词
　　都归不写诗的诗人分管
　　他是一个有良心的诗人
　　为这些词
　　给自己准备了足够的苦难
　　荆南雄镇，现在不是咸丰的了
　　变成了世界的全人类的
　　诗人也老了，变成一个
　　世界文化遗产的志愿者
　　他每天围绕荆南雄镇
　　走二万五千步

　　北极光 2022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