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间的迷雾,走进漠河的历史,那条扑朔迷离的黄金之路总是让人充满遐想,从为数不多的历史资料中,我们可以找到的线索,少之又少。我们不能确切地知道,这条穿越了漠河百年采金历史,如今已经湮灭于荒草丛中的黄金之路上,当年有多少人走过,还发生过什么。但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那就是在这条黄金路上,的确曾经见证了那段开天辟地般的历史壮歌。
一、古道之谜
在研究发掘漠河百年采金史过程中,我曾读到过如下文字:之一:《漠矿录》卷五中记载,1887年李金镛亲自勘探漠河的情况以后,曾向当时的黑龙江将军恭镗汇报说:“平时博稽地图,虽于漠河向方未能确指,然以为自省而北必有径路,断无绕至黑龙江城溯流仅此一途之理。是以决然入山,历地千九百里,既达漠河,则知该处在省西北……”;之二:李金镛在他自己制定的《筹议黑龙江金厂章程》的第十条中也说道:陆路宜开通也……若省城径至漠河,由墨尔根取道入出,本有陆路可通,因山深林密,向为人迹所不到。卑府亲率员弁,冒险直入,探明捷径。漠河去墨尔根一千五百里,墨尔根距省四百五十里,共一千九百五十里。复又另探一路,由齐齐哈尔径达漠河,旱路仅止一千四五百里,照向来水陆兼程,可近八九百里,是开通运道为急务也;之三:(漠河)境内有古驿站8处,其中:二十五站为康熙年间所建,清末开辟黄金之路时,仍以二十五站命名……从二十五站到达漠河三十站,共有驿站5处,均为清末漠河金矿开创时所建……后来金矿不断发展扩大,黄金之路又向洛古河延伸,增设了三十一站、三十二站和三十三站。今有遗址,未形成村落;之四:雅克萨之战结束后,嫩漠驿路逐渐荒废,1888年(光绪十四年)吉林候补知府李金镛从陆路赴漠河开办金矿,沿雅克萨驿路旧址向漠河老沟金矿增设了六站,即二十六站卧龙河、二十七站吉龙河、二十八站吉牛河、二十九站永和、三十站漠河、三十一站老沟。嗣后,随着矿区的发展,驿路再次向西延伸到洛古河,增设三十二站和三十三站(八道卡)由此向西直达额尔古纳河畔的西口子。这条驿路每60里设一个驿站……这就是中国北方历史上著名的“黄金之路”(之三、之四两条来自《漠河县志》)。
从上面这些文字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历史上所谓的黄金之路,并不是康熙年间为雅克萨之战所筑的古驿路。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在《漠河百年采金史——金文化》一书及发表于《黑龙江日报》2009年3月12日“龙江风物”专栏中《胭脂沟的黄金之路》一文中讲述得很详细。本文我们要关注的是“驿路再次向西延伸到洛古河,增设三十二站(洛古河)和三十三站(八道卡),由此向西直达额尔古纳河畔的西口子,这条驿路每60里设一个驿站……这就是中国北方历史上著名的‘黄金之路”这段话。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在老沟站向西去,还有大约60公里的路,中设洛古河和西口子(也叫:八道卡)两个驿站。
那么,这条从老沟出发,通向洛古河与西口子的黄金之路,是从什么地方过去呢?一直以来,这是一个谜。
在走近漠河老人,进行调查研究的时候,我意外得到了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在1998年金沟林场原址西去大约15公里的北侧山岭上发生过一起森林火灾。在扑救山火时,许多林场职工在火烧迹地中发现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石牙子古路。大约两米多宽,路的两侧就地取材,镶上了石头牙子。当时,有人好信,沿着这条路探寻过尽头。但他们走了大约六七公里,并没有找到尽头。却在山顶,石牙子路的中间,发现了一个用石头摆出来的阴阳八卦图。这事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但没有人能说清,这条路是什么人修的,也不知道这条路是做什么用的。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在漠河县委宣传部部长刘广林的倡导下,副部长王海涛策划组织下,我们带着曾经看到过这条路的金沟林场职工,三次走入深山寻访这条古路。终于得到了可以信服的第一手资料。
二、雪中探幽
2009年4月4日,正是清明节这一天,刘广林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个老同志,他叫祁林伟,是漠河县安全监察局的局长。在任局长前,他曾经在金沟林场当过书记。谈话中刘广林向他细细地询问起了这条古路的情况,祁林伟当年就参加过那场扑救山火。据他回忆说,他曾经亲眼见过这条石牙子路。并且也说出了大致的位置。
有了亲历者,也有了目标,当天,我们就在祁林伟的带领下,向老金沟的大山里走去。
也许是心情过于急迫,尽管漠河小城里的积雪已经融化,但山上由于海拔高,特别是背阴坡还存留着大量的积雪。但既然来了,就没有理由中途停缀:我们背上食物和水,扛着摄像机,由一位防火办的同志,拿着GPS在前面领路,一直向山顶爬去。
山坡上到处是小型灌木和枝条横生的水冬瓜,在地面上像布上一层巨大的网。每一步,都要耗费大量的体力。我们这些人,大都缺少这方面的锻炼。才爬了不到一公里,我们就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刘广林看大家都累了,就让大家坐下来休息一下。才坐下,我就感觉脖子上有东西在爬。用手捻去,就捏下一个深红色的“草爬子”。
“草爬子”是我们山里人对“蜱”的俗称,在早春的大兴安岭最多见的就是这种躯休背而有壳质化较强盾板的硬蜱。属寄螨纲、蜱总科。这种小寄生虫,是传播森林肺炎的主要寄生虫之一。在四五月间落叶松刚刚吐出苞时为最多。
发现了草爬子,引起了队员们的注意。他们开始在身上到处寻找,很快又捉到几只下来。这对常在山里生活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差不多每个有过在山上工作经历的人,都让这种小东西叮咬过。但对王海涛和电视台的记者王德柱等人来说,却还从来没遭过这个罪。他们从出了校门,就坐在机关里,哪儿遇到过这样的阵势?他们甚至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到那隐秘的地方乱找。幸亏,这是由清一色男人组成的队伍。
休息了一会儿,人们感觉恢复了体力。又开始了向山顶跋涉。根本没有路,脚落下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路了。有一些山林经验和年轻一些的队员就主动走在前面,徒手将水冬瓜枝条折断,为后面的同志开出一条通道来。水冬瓜的枝条很柔韧,后面的人也不能跟得太紧,一不留神,就会被没有折断的枝条抽在脸上。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山顶上。是一个小平岗,上面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达子香已经开放。但过度的疲劳,让我们没有心思去欣赏它的美景。
向山后看去,山谷中幽暗晦涩,大片大片的白雪,还占据着大面积的山坡。我心里有点打鼓,问祁林伟:“祁科长,是这里吗?”
祁林伟正四下里观看,他点点头说:“应该是这里了,我记得是在山半腰一个平岗上。”我知道他说的是山的二道梁,我们叫“二肋”。
我们都有点犯愁,满眼是重重叠叠的达子乔和水冬瓜的枝条,让人感觉被捆在缆索
里,一步也迈不出去。一步以外,根本看不到地面。
应该说这次出来,还是有些匆忙,许多因素没有考虑进来。大兴安岭是脉状山岭,其地形地貌,植物分布特征等颇多相似之处。十几年前的记忆,早已掩埋在积雪与灌木之中,搁谁也很难确定那条细细的古路在什么位置。为了尽可能地扩大搜寻的面积,刘广林让大家两人一组,分散开来,向山下推进。
我心里着急,在这样的地貌与如此繁盛的植被中去发现这条路的蛛丝马迹,应该说存在着相当大的困难。
人员才分开,马上就都消失在了灌木丛里。
我仔细搜寻着地面上每一处不同的地方,特别是石头,一块也不肯放过。大兴安岭多为花岗岩,老百姓叫这种石头为大青石。质地坚硬,是建筑上常用的优质石料。这种石头表面常常可以看到星状的结晶体,多是石英和云母。裸露在地表的石头,历经数亿年的风剥雨蚀。许多已经出现风化的迹象,多长有淡绿色的青苔。青苔的上面,则大多附以枯草和翠绿色的雅格达秧子。所以,大块的石头,还好看到,而小一点的,则不易被发现。
走到了积雪的边缘,我只看到一些自然形成的石块,没有发现人为的痕迹。这时我看到刘广林和王德柱两个人也走了过来。刘广林问我发现什么没有,我摇头说没有。刘广林就说,咱们再往下去看看。
我们试探着向雪里走,还没反应过来,三个人就一齐陷进了齐腰深的雪中。这个季节的雪已经开始融化,形成了大粒的冰晶,而且很湿。我们几个大笑着想拔出腿来,试了几次都没拔出来,最后,不得不从雪地里一点一点爬出来。
太阳也转到西边。我们六个人凑到一起,均无所获得。
三、初现端倪
鉴于头一次的失败,我们开始注意天气的变化。同时也开始找金沟的老职工,专门询问这条古路的下落。从他们的描述中,我们坚信,这条路一定是存在的。
为了做好思想上的准备,我又找出与当年李金镛开发漠河金矿的有关材料细细品渎,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但这些书中,只记载了设驿之事,并没有指定具体位置。从这些资料和金沟老职工的描述中,我大致知道,这条路应该是从老沟出来,向西北,翻山而过。其终点,不得而知,猜想应至江边最有可能。路宽两米左右,两侧均镶有大小不等的石块。
从那些描述中,综合当时的历史条件与山势陡峭的特点,我猜想,这条路应该不是走马车的,到了冬天或许可以走马爬犁。到了夏天,只有人行,或骑马。从这一点上看,这条路,很有可能是专门运送黄金的路。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我们可能真的找到了李金镛、袁大化时期所建的“黄金之路:了。
一想到这些,我就感觉心里一阵阵激动。我深知,这条路的发现,将为研究漠河历史提供极为重要的参考价值。
为此,我们开始做再次入山的准备。
5月16日,正值王歧山副总理到漠河签署中俄石油管道项目。宣传部相关人员都随刘广林去了漠河乡。晚上,我正准备下班,宣传部的同事找到我,让我马上随车去漠河乡,并准备第二天上山。
我们一同找到防火办的一位同志和电视台的张澎湃,乘着夜色一起向漠河乡开去。在漠河乡我们见到了漠河县统战部的范佑君部长,范佑君也曾经在金沟林场任过书记。他在职期间也曾看到过这条石牙子路,他明确地告诉我们,这条路中的其中一段在金沟的34林班。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刘广林的带领下,再次向金沟方向开去。这次我们综合采上来的信息,重新选择了进山的地点。从这里进去,可以直接向北,走进金沟的34林班。
几天以来,刘广林、王海涛常常工作到凌晨。缺乏睡眠,导致体力上的不支。山上,还是灌木纵横,每一步都考验着队员们的体力和意志。快到山上时,我看到刘广林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请他坐下来歇一会儿。他却向我们摆了摆手,让大家两人一组,分开继续寻找。
这又是一次大面积的搜索,两伙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王海涛带着张澎湃和防火办的同志去了东边,我和刘广林向西北的山下走去。我们努力地从灌木丛中去寻找那条失落了的古路。然而,汗水和疯狂的心跳,并没有让我们如愿以偿。这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找不到王海涛他们的身影了。
我和刘广林开始面对大山呼喊,山里的回音,激荡着整个山林。回音中,我们听不到他们的一丝动静。刘广林让我找一根棍,敲击一棵膛空的倒木。低沉的敲击声,果然传出很远。结果,没把王海涛他们敲出来,倒把张澎湃引了过来。他从水冬瓜枝条的下面钻了出来,一手拎着摄像机,另一只手里握着二根狍子角。看上去,这只狍子角是去年秋天自然脱落的。问他怎么是一个人,说他和王海涛他们走散了。
刘广林看看日色,说不用找了,他们手里有GPS,不会有问题。我们开始往回返,边走边喊着他们。才上到山顶,就听到了王海涛他们的喊声。他们返回来了。
下山时,我们仍然分开走。目的是不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事情的转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刘广林走在最前面,我在他的身后,最后是张澎湃。我们走到二肋时,刘广林突然站住了,在他脚下,出现了一溜码放整齐的石头。
我们几乎要欢呼了!我马上拿起相机,从不同方向把这些石头拍了下来。从石头排列上可以断定,这绝不是自然形成,一定是由人摆放在那里的。刘广林把防火办的同志叫来,在这里定下了坐标。
虽然很累,但心里充实,我感觉我们终于找到了这条魂牵梦萦的“黄金之路”的最后一段路。但是,让我们心里放不下的是,这一溜石头太短了,只有十几米长,而且只剩下了一边,另一边已经看不出来了。
我们又上下找了几个来回,只在前面二十米的地方,找到了一小段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它延伸的方向了。
是什么原因,破坏了这条石牙子路呢?
四、神秘八卦
因为有了发现,我们心里对这条古路更加念念不忘。为了找到完整的路径和准确的方向,刘广林决定再探古路。
由于平时的日常工作十分繁忙,我们只能抽时间去完成这项活动。但对于我们来说,每个人心里都随时做好了再次探寻的准备。5月23日星期六早晨,我刚刚从床上起来,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要我乘坐早晨八点半开往漠河的客车到金沟,与宣传部的其他人汇合,第三次上山寻路。
由于有了上次的发现,加上刘广林与金沟林场领导沟通,金沟林场已派出当年参加过那场扑救山火的职工上山去寻找了三天,据说找到了当年古路的具体位置。因此,当时我的心情也十分迫切。我们准备了食物和服装,匆匆忙忙赶到了汽车客运站。在客运站,与金沟林场的副场长张建友会面了。他这次也是受刘广林委托,专程赶往金沟,安排人员与我们一同上山。
到了金沟林场公路的岔口处,我看到金沟正在修通往李金镛祠堂的水泥路,车进不去了。这让我感到心里一下子凉了,我不知
道这些东西,除了用我们肩膀扛进去,还能找到别的什么办法。张建友下车后,他让我在这里等一下,说他去找车。说完就与他的几个同事一起向金沟走去。
没一会儿,我们的车也从北极村方向开过来了。车上走下来刘广林、王海涛、电视台的范松文和第一次与我们一同入山探路的王德柱。刘广林看了路况,就让王海涛和张建友联系。原来,张建友进去找车,是想从另一条便道进入金沟。听了这话,我才知道还有一条可以进入金沟的便道,这才放下心来。
十多分钟后,张建友带着一辆防火吉普车开了过来。他简单地向刘广林解释了一下,我们就把东西装上车。果然在莲花湖的北边,有一条不成样子的简易道。路况很差,拐下一个小陡坡时,还刮了我们奔驰商务车的裙子。这让司机张勇十分心疼,嘴里发出“啧啧”令人牙疼的声音。
终于走进了金沟。张建友找来了一位叫牛学军的老职工为我们带路,还找来了林场施业区的林班图。周围聚集着几个林场的职工,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他们都十分肯定地告诉我们,这条路就是在林场的34林班中发现的。
我们第三次走进了大山。
牛学军带着我们找到了一条当年J50拖拉机留下的集材道。这是我们三次上山遇到的最为平坦的路了。没费多大劲儿,我们就来到了山顶。
这是一处西向的山坡顶部,有一棵从半米处折断的白桦树。牛学军对我们说,这里就是发现八卦图的地方。我们好奇地凑了过去。仔细辨认地面的石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不十分规则的圆,在圆的南侧有一些小块的石头。牛学军对我们解释说,当年发现时,由于大火烧去了草皮子,这个八卦图看上去十分清楚。后来,为了运出火烧木,J50拖拉机进来作业拖木材时,把这个图形和石牙子路破坏了。
牛学军的话,让我们感到心里疼痛。我们不知道,这种情况对我们,对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我们从这个破损的八卦图开始,向背阴坡寻找。这一带不像上两次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到处是水冬瓜枝条。这里的林地很干净,地面也看得很清楚。但我们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看到两条逶迤于山间的石头牙子。距离八卦图二百多米的地方,我们找到一处看上去很像石头牙子的乱石。但与我们上次找到的那处相比,要差很多。刘广林带着王海涛与范松文三人用铁锹和斧子清理那些石头,我则与牛学军又向山下走去。
牛学军对我说,他们发现这条古路的时候,曾经沿着这条路向山下走去,一直走到下面的沟塘子里。由于沟塘子里草深,而且到处是水洼子,所以,就没再往前走,一人采了一大把毛腿蕨菜回来了。他还告诉我,他们还在这条古路的边上发现一个很粗的大树墩子,是锯断的。路中间修整过,小树都放倒了,抹得很平。他们就在这条路上吃过饭,还丢弃了几个罐头盒子。当我问其具体位置,他用手指四下点掇了半天,说就是这里。但在这里什么也没有看到。
听到王海涛喊我,我们向来路走去。和我一样,牛学军也显然心有不甘,还在四处寻找。边找边对我说:“不好找了,都让J50拖没了。”
刘广林带着王海涛几个人已经开出了很大一片草皮子,下面露出一些石头,那些石头看上去杂乱无章。我的感觉是,这些石头不像是由人摆上去的。
五、秘径追踪
三次入山寻找古黄金之路,最让我信服的就是刘广林找到的那条石头牙子。这条石头牙子与祁林伟、范佑君、张建友及金沟那些职工所描述的最为接近。尽管,那已经不是一条有头有尾、完完整整的路了。但从这些石头的走向与规则上看,我们还可以看出人为的痕迹。
通过几次寻找,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条路是存在的。我通过目击者对我的描述,大致可以判断出这条路是南北走向,宽两米左右。石头牙子是就地取来的石料,一块挨着一块码上去的。这条路随山势起伏走向,部分路段十分陡峭、倾斜。可以肯定地说,这不是随意走出来的便道,并且也不是个人行为所能办到的。这样大的工程量,一定是在有组织有指挥的基础上,才可能修成。
那么,这条路是什么人修的,又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呢,还有那个神秘的阴阳八卦图?这些问题长时间徘徊在我的脑海里,甚至常常出现在梦里。
从历史记载上看,大规模进入老沟的有四拨人:头一拨是在1877年老沟发现黄金以后,大批的俄罗斯哥萨克人涌入了这片原本属于鄂伦春猎人的原始森林,他们找木造屋,建立了一个荒唐的“热尔图加”共和国。他们在这里大约呆了不足八年,到1886年初被清朝政府剿灭了。他们在金沟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元宝山南沟到今天金沟八里房这个范围。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洛古河还没有人进去。第二拨就是李金镛带人进来,开办了当时中国最大的官督商办的矿务总局。这是一次最大规模的开发,从1889年1月14日(光绪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祭山开工,到1899年(光绪二十五年),先后开办了漠河、洛古河、奇乾河、洼希利、达义河(瑷珲西山)、观音山等六个金厂。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时期成立了洛古河金厂。第三拨是日本人,这些侵略者从1934年5月成立采金株式会社,到1943年(伪康德十年)没落,在老沟开采黄金共计十余年。他们在老沟共建有四个矿区,分别是:老沟矿区、吉兴沟矿区、中心沟矿区和富克山矿区。这四个矿区中,中心沟矿区也叫西口子金厂。他们向南延伸到了漠河县境内的富克山地区。第四拨人就是解放以后,我国的黄金部队和后来成立的黄金公司。
这四拨人中,哪一拨人最有可能修建这条黄金之路呢?我经过分析认为,应该是李金镛与袁大化时期最具有说服力。
原因是:第一拨俄罗斯的哥萨克人,他们是最早进入老沟的人,但在他们盗采的不足八年的时间里,并没有涉足洛古河及西口子一带。日本人虽然到了西口子,但他们在老沟并不是单单抢掠黄金,更多的是抢掠木材:并且,他们对金矿的管理方式,是在每个矿区都设有金矿作业所,以包工制和监工制的手段对黄金进行垄断。各矿区之间相对独立,只向采金株式会社负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日本人的水上交通工具十分便利。所以,他们实际上也不需要修建这样的路。
可以排除以上两拨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山顶上的那个神秘的阴阳八卦图。这个图,对这两种外倭人来说,都不属于他们的民族文化范畴。也就是说,这条路,一定是中国人修的。同样,也不可能是解放以后黄金部队或后来的黄金公司的人修建的。原因很简单,作为黄金部队,他们多年是受正统革命思想的熏陶,早把阴阳八卦视为封建迷信,不可能使用或摆放这种标志。黄金公司成立时,公路已经修通,交通工具大为改善。即使出现临时的小道,公司也不会组织人力,花时间去修这样一条路。
所以,我认为,只有李金镛和袁大化时期,才最有可能修筑这条黄金之路,这也与史籍资料中所记载的情况颇为相近。
李金镛带人进入漠河老沟办矿的时候,
漠河一带还是真正的原始森林。除了“不事耕耨”的“零星奇勒(鄂伦春)”(袁大化《漠矿录》)再就是对面的俄罗斯淘金汉,根本无路可走。往来于黑龙江城,多是租用俄轮,十分不便。
李金镛特别重视修路,他到了漠河以后,便开始组织人力开通了自二十五站到老沟的驿路。1889年李金镛发现洛古河金矿以后,便于11月23日,派郭云长带领矿丁80余人,在洛古河的杏花沟建立了金厂。从老沟到洛古河,如果走江道,他们要经老沟到漠河,再从漠河坐船,去洛古河。这样不仅距离太远,而且路上时有金匪出没,也潜伏极大的危险。因此,从老沟总局开通一条近路,不论是运送黄金,还是沟通信息,都是十分必要的。因此,只有他们,才最有可能修筑出这条连接三十一站(老沟站)和三十二站(洛古河站)的近便之路。也就是这条路,沟通了古黄金之路的最后一段。
这条路,宽不及丈,且多有陡坡、倾斜,不适于马车通行。从路况上看,只能人行马走,所以说,这是一条具有通邮性质的山路。对漠河金矿总局来说,这条路主要用途应该有两个:一个是用来运送黄金,再一个用途就是传递消息,便于总局的管理。以石镶嵌路边,主要目的是充当路标,以防行人迷途;再有就是说明这条路是官道,以区别其它便道。
神秘的阴阳八卦图出现在山顶上,这是让人十分困惑的。这主要是我们不能断定,这是随路专门修出来的,还是行人在此休息、闲暇时,随意摆放出来的。我倾向于前者,理由是它出现的位置正处于山顶,其作用或意图应该体现在二个方面:一是用来镇邪祟、保平安;二是八卦图本身具有指示方向的作用。阴鱼向北,阳鱼向南,可避免多数人在这种三面坡山形中常出现的“迷山”反应。其构思和想象,令人叫绝。
从森林中走出来,回头再看暮色中的山岭,心里颇为感慨。就是在今天,我们站在沙石铺成的公路上,感觉还是那样寂寥与荒凉。几乎不敢想象,一百多年以前,那些踏入大兴安岭的人们,是怎样抵御着极度的严寒与酷暑,忍受着漫天蚊虫的叮咬与林间野兽的威胁,用他们的血泪在莽莽群山间开拓出这样一条“黄金之路”。在我的脚下,不知道是不是有先人们留下的脚印?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心记住他们的足迹,以及这条他们用生命的代价铺就的“黄金之路”……
2009年5月24日12时
责任编辑:于敏
北极光 2009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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