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 海

　　小 米

　　蔡建旺

　　俞 敏

　　刘炳琪

失眠(外二首)

义 海

　　猫一连吃下好几串密码

　　消化不良

　　肚子里有许多很不成熟的晚霞

　　思想漏水

　　逻辑打滑

　　台阶语无伦次

　　从床的左侧到床的右侧

　　是一些不断变化的风景

　　从床的右侧到床的左侧

　　是一些风景在不断变化

　　把凌晨三点钟放在嘴里细嚼

　　吐出来的依然不是曙光

　　没有东

　　没有西

　　没有季节

　　只有时间

　　没有风

　　只有吹动

　　没有我

　　只有呼吸

　　没有爱情

　　只有爱情的草稿

　　没有彩虹

　　我的血液在一张黑白照片的原野上流淌

　　如一条睡不着的河

椅 子

云坐了下来

　　风站着

　　水， 她的腰很细

　　夜莺是一个感伤的读者

　　读星星

　　读月亮

　　读月亮的幻想

　　搁浅在沙滩上

　　而我始终在沙滩上奔跑

　　我想坐下

　　但椅子一直在远方奔跑

　　我追不上它

那 猫

那猫

　　像个寂无声息的预谋

　　穿过了草丛

　　它消失在草丛深处

　　在幽暗的背景上

　　眼睛发出零下三摄氏度的光

　　如两个透着杀气的元音

大堡子山遗址(外一首)

小 米

　　大堡子山， 我已经去了多次了，

　　我已经不想再去了。

　　无论在山上， 还是

　　回到我的民间，

　　我却总是惦记着第一次参观时看见的

　　一个又一个

　　蜷缩着的无名殉葬者。

　　不知考古人员

　　将他们的遗骨

　　捋顺了没有。

　　我想问问他们， 张了张嘴， 又不敢问。

　　——我怕答案会再一次， 让我揪心。

沙漠里

那些不想认命的沙子，

　　努力了一百年、 几百年、 万万年……

　　也仅仅是

　　把自己，

　　从这一块沙漠， 挪到了， 另一块沙漠。

身处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外一首)

蔡建旺

　　大海。 在词典中， 一直是静止的

　　潜伏在汉字的大海里

　　如同阳光、 风暴、 船只、 沙滩

　　海鸥， 这些事物

　　形影如随。 与大海一样

　　容纳百川。 春天

　　在洞头， 望见

　　这片海。 与我想象的

　　与我看到的其他大海

　　并无不同， 并有秘密的通道

　　一样深不可测， 一样

　　纯静湛蓝， 一样

　　波澜不惊。 这是春天

　　大海给予柔软的幻像

　　在春天， 大海， 一样有她的

　　愤怒， 一样有她的觉醒

　　一样有她的潮汐

　　身处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

　　在春天， 在我身前

　　海风引爆寂静

　　大海跃出词典

失 语

一张白纸

　　折叠多少次

　　会消失， 或者

　　失去重量

　　一句沉默

　　点燃多少次

　　化为灰烬， 或者

　　撕开， 或者接近真相

　　一个姗姗来迟的

　　春天， 被寒冬

　　围剿多少次

　　才开出凛冽的花朵

　　一个人， 在热闹的

　　喧嚣的人群中

　　在黑夜， 熄灭多少根烟， 或者

　　回望多少年

　　才能让寂寞拥入怀中

　　春天来临了， 那个前夜

　　失语， 我， 彻底地

名 字（外二首）

俞 敏

　　名字

　　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

　　有好几层皮肤再现：

　　蝉衣被丟弃一边。

　　看一朵花

　　穿过身体。

　　你不确定的是： 何处开放

　　一颗星

　　如何让电波的延迟

　　锁死。

　　他是一个书写者。

　　在黑暗中

　　他发明了星星。

　　他把这个冬天的谜语

　　压入箱底。

　　每个

　　不可触及地

　　都放入天空。

　　开春

　　沉寂的风中

　　你的名字

　　叫放飞。

　　衣服宽大

　　衣服宽大。

　　无法把心遮住。

　　躁动的流浪狗在外面

　　大门紧闭。

　　一个词反复提起。

　　白天鹅降落

　　代表树枝的高度

　　其实不在。

　　就让水

　　低于台阶流去。

　　在草甸中间。

　　在时光的中间。

　　慢慢倒退的

　　突起

　　是被限制的情绪。

　　飞鸟的惊吓

　　天空之风

　　正从怀抱窜出。

阳光在它的世界旧了

一株植物之所以会疲倦

　　是因为阳光

　　在它的世界旧了。

　　而花的接续需要不同的风

　　吹出热忱

　　否则还是消失吧。

　　说话的眼睛

　　是证实你比另外的叶子

　　更像叶子。

　　雨后举着一柄小伞的蘑菇

　　小也是大的。

　　平静的热爱总是琢磨成

　　一个梦。

　　夜晚的雨雾

　　——你的一个同行者。

　　无比光洁的额头

　　被月亮空挂了一晚。

　　灯光的地底下

　　海啸提前到达。

　　那蓝底白点的流苏，

　　那大地紧握的时光，

　　那中断的暗流，

　　平静如初。

　　当你用深井的眼神

　　歌颂春天， 留恋那莫名的微笑。

　　请不要再问有什么不同

　　也别去釆巳摘下的花。

　　当日子不再举足轻重。

　　你于斜坡的行走，

　　攀爬和下滑

　　都是候鸟的一种自白。

　　岁月的额头灰白。

　　夜晚的灯笼就像花朵一样

　　需要修葺了，

　　你若隐若现，

　　送来的白玫瑰已然降尘。

　　昂贵的白玫瑰啊

　　一张月亮半遮的脸。

　　一个来到我面前又瞬间跳开的人。

　　是那顶

　　我以前见过的草帽。

　　现在掉了，

　　它还在， 继续飘。

　　那些精美的礼物啊

　　今年， 看上去有些华丽

　　却是冰冷。

　　就像这冬天

　　没有下过一场畅快的雪，

　　我是无法对着火炉歌唱的。

独自临窗

刘炳琪

　　风不会敲窗

　　被冷落一个晚上的绿植

　　重新回到身边， 找回本应有的春意

　　关于时间， 故事嵌入沉默

　　隐约有暗色天空作底

　　不在乎是否有鸟掠过枝头

　　今天就愿这样， 与茶杯一起发呆

　　孤独时有些温暖在身体里荡漾

　　太多往事， 和愿望， 与薄帘互勉

　　不是我不敢出门， 而是不愿

　　与那些被虚度的事物

　　在拐角处相遇， 碎成一地落叶

装下我体内的沙子（外一首）

沙冒智化

　　今夜这里的风很厚

　　撞得我心率很高

　　像两个没有跟上刹车的轮胎

　　吱吱划着路面

　　若这一条路能绕过心

　　请你抓住我的胸口

　　我有一碗凉爽的厚土和远处的冰山

　　如果没有这些六十多岁的老人

　　这里会是什么样子

　　岗巴！ 你身体里

　　装下我体内的沙子

　　掏空埋在你的无际之中

　　苦闷的日子

　　咽进肚子里的所有话

　　拿出来给你说

　　一座座高山的经历

拉萨在一块石头里

人爬到山顶， 不能安家

　　跳下来让心走到月亮上

　　拉萨在一块石头里

　　说着眼睛里燃烧的太阳之火

　　都在叫自己的名字

　　没有叫醒的人们在修复耳朵

　　在石头里， 闭关的一滴水

　　和大地接吻

　　我不是现在的模样

　　面貌发生了记忆和时间的蜕变

　　有着无法触动的空间

　　年轻的山水， 祈祷大爱怒张

　　用灯光， 深夜敲心， 看见路口

　　有鞋带划破的痕迹

　　我的礼仪， 没有跪拜之苦

　　额头靠着自己

　　让眼睛和马丁靴护体

　　文学港 2023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