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 有多少文人墨客, 总把 “春雨如酒柳如烟” 的西湖比作淡妆浓抹、 千转百回的西子, 留下了诸多脍炙人口的佳句和美图。而我眼里的东钱湖, 则如那卷帘西风下, 手持书卷、 暗香盈袖, 大气中透着婉约, 婉约中尽显清丽与风雅的易安居士。 一如她的人和诗,浑然天成。
风从湖中来
第一次游钱湖, 是三十几年前了。 那时候的我才十八岁, 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相约去莫枝镇的 “湖心塘” 游玩。 三个男孩子骑着自行车从姜山出发, 路经王家埭、 云龙, 沿着狭窄不平的石子路, 轮换带着我和另一个个子高大的女孩, 一路颠簸着硬是把我俩驮到了唤作小普陀的 “补陀洞天”。 多年以后, 隐约记得坐落在霞屿岛的 “补陀洞天” 里, 两条石凳的中间供着两尊石佛, 周边的岩壁长满了青苔, 丝丝缕缕的清泉顺着岩壁潺潺而下。 远远望去, 斜阳下一望无际的湖面波光粼粼, 笼罩着一层青烟般的薄雾, 如梦如幻; 时有寂寞的飞鸟掠过, 与鱼儿相对凝望; 湖边丛丛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如水莲花不胜凉风般的娇羞间, 万种风情徐徐流淌, 引得我萌动的少女心一阵阵发颤……这是多年来钱湖定格在我记忆里最美丽的画面。再次和钱湖近距离地拥抱, 大概是十来年前的夏夜了。 钱湖的夜, 水汽氤氲的湖面上星星点点, 清新脱俗依旧, 相比白天却更多了几分魅惑。 即便只是丝丝轻风, 也变得万分撩人。 我们一路寻找着游泳的好去处, 终于发现距离钱湖 “小普陀” 景区的入口处左侧大概几百米的湖面上, 传来了些许欢声笑语。 那时的我, 来不及去细细欣赏、 品味钱湖的夜景, 就与好友一起迫不及待地下水畅游。 当脚尖划破湖面轻触到湖底光滑的石块时, 心荡神驰的感觉丝丝缕缕从脚底渗出, 无尽地融入如烟的湖里。 清凉的湖水抚摸着我温热的身躯, 一晕晕、 一晕晕荡漾开来。 一抬手, 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手臂缓缓流淌下来, 钱湖的风情瞬间在湖面上平躺开来。 我, 醉在了钱湖的夜色里……
许多年以后, 往事随云走。 花开花落、 缘来缘散间, 早已物是人非了。 无意间翻看到泛黄的旧照, 顿时勾起往日回忆, 于是与老友相约再度重游钱湖。 只是不知钱湖风情是否依然美好如初见? 满怀着期待, 在傍晚时分, 欣然出发前往韩岭古村。
沐浴在黄昏光影中的韩岭古村宁静、 祥和, 脍炙人口的十大美景之一——“钱湖日落”恰逢此时上演。 抬眼望去, 湖面上那一抹夕阳的倒影, 随着潋滟碧波微微颤动, 周边的湖水被渲染上了丝丝缕缕金灰相间的色彩。 夕阳的余晖在游移的浮云间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霞光,随着水中那抹红色渐渐变淡, 色彩斑斓如油画般的湖面慢慢恢复了往日如烟般的青灰色。 记得前段时间, 我刚巧在一位沙耆大师多年的忘年之交兼收藏家那里, 目睹了被誉为 “中国梵高” 的油画大师——沙耆先生所作的油画 《钱湖日落》, 当时内心的震撼记忆犹新。 今日同样的场景重现, 不由得激动万分。 伸出手想抓住那一刻, 我想留住那西去的斜阳……
短短几分钟, 夕阳便悄悄隐去。 日出日落, 潮涨潮退, 原本是一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 而钱湖日落时的壮丽景观令人无比震撼。
抢拍完落日的瞬间后, 才开始悠闲地重温起周边的美景。 东钱湖, 依然如多年前那般清新动人。 远山如黛, 近水含烟, 湖边一丛丛芦苇向我颔首。 只是年少时眼里的钱湖水, 风光明媚, 一览无余; 而历经了沧桑流年后的我,眼里的钱湖水更多了几分绵长和沉稳。
品尝完东钱湖有名的 “青鱼划水” “酱爆螺蛳” “盐水河虾” 等美味湖鲜后, 闻名已久的韩岭老街在前方召唤着我。 巍峨的门楼内,老街和水街如一对姐妹花、 并蒂莲, 相得益彰, 双双盛开在古村内。 老街拙朴如荷花, 水街清婉如玉莲。 偶见几处屋檐下, 有着燕子筑的巢。 此刻已是暮色降临, 老街渐渐地归于宁静, 而水街却夜色正浓, 灯光闪烁的水街比白天多了几分梦幻和魅惑。 虽然韩岭古村被糅合进了很多现代的元素, 但那骨子里的古韵味还是从屋檐、 青墙、 石板缝里一丝丝渗透出来。老式的门窗、 漆黑的房檐, 墙头斜倚的那抹翠绿, 在灯光和溪水的掩映下, 便是一幅浑然天成、 流动的江南水彩画。
沿着水街缓缓前行, 水声潺潺在耳边回响, 三三两两的村民围坐在边上, 闲适地聊着天。 酥脆的麻花、 香甜的青团、 入口即化的酥糖……传统的糕点, 为水街的夜色抹上了一笔浓厚的古老色彩。 溪边独酌的人儿, 咪着小酒、 啜着螺蛳、 自在自得, 颇有种 “任红尘车马喧嚣, 我自悠然修篱种菊” 的从容淡定; 偶有美女姗姗而来, 巧笑倩兮, 一阙 “美人行月下, 秋水泛芙蓉” 便跃然脑海。 驻足停留间,一抬头, 满眼皆是风景。 不知不觉步入了一家民宅, 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倒挂在檐廊下, 清脆的风铃声叮当作响, 满园芳菲流转缠绕着低矮的青砖灰瓦, 江南雅韵扑面而来。 此刻, 仿佛自己就是那 “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 的江南女子, 只等 “云中谁寄锦书来”。
入夜渐微凉, 该回家了。 夜色为钱湖披上了一件梦的衣裳, 望着远方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 无限柔情涌上心头。 东钱湖, 如一曲上古情歌, 缱绻于人世间。 纸上字, 两三行, 终描不尽她的美……
最忆陶公山
沿着陶公岛前那条穿山而过的公路前行,一路的繁花相迎, 一路的惊叹不已。 站在新建的院士中心平台上, 钱湖柔情万千的绰约风姿一览无余。 “尽说西湖足胜游, 东湖谁信更清幽。” 如黛的远山绵延不绝地环绕着如烟的湖面, 钱湖的山与水在丝丝轻风和葱翠绿枝掩映下, 犹如一对静静相拥而偎的情人, 缱绻万分。 白墙黑瓦的民房就在脚下, 散发着阵阵古朴的气息。 那倾斜的屋檐, 线条简洁柔美, 一如钱湖的水, 让人产生无限的诗意和遐想……曾经依山而建、 作为宁波师范学院化学系和外语系的校区, 如今已新建成了院士中心,并另辟了一条由西向东的长廊通道, 把居民区和院士中心分割开来。 曾经的师范学院, 让多少蛰居在这山湖间的孩子们艳羡不已。 当清脆的鸟鸣声穿过晨曦唤醒沉睡的学生, 土生土长的老曹总会悄悄地倚着校园的栏杆, 羡慕地张望着刷牙洗脸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留在老曹记忆最深处的是师范学院的操场, 当时建在半山的外语系称为东大楼, 东大楼前面是学生们上体育课、 跳高、 跳远等田径运动的场地 (篮球场设在西大楼前), 全是用石块垒筑而成。 操场与利民村村民作为交通要道的山间小道垂直距离大概有三米出头, 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们爬上青石块, 脖子伸得好长才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有顽皮的孩子总喜欢沿着小道爬上操场然后又跳下来玩耍。 特别是石阶下的小道两边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 随着春秋的季节交替, 慢慢地由清新的绿色变成了迷离的黄色, 落叶飘零在青石块间, 美不胜收。 校园内每逢周六周日放映电影, 也会对村民开放, 每每此时, 老曹她们总会奔走相告: “今晚师范学院放电影啦!”
传统的英语教学法主要依靠教师自己和黑板这两种要素。教师把所讲内容熟记于心,站在讲台前或者学生面前,用生动的语言、形象的比喻、大方的肢体语言和学生进行交流,以此来营造课堂气氛和传授英语知识。传统的教学中经常会出现集体朗诵英语单词、英语课文,或抽查个别学生背诵课文等教学环节。传统教学法也会出现一些录音机或者幻灯片等设备,但是教学准备时间长,工作量大,教学灵活度差,教学方式单一。书本是学生和教师最大的知识来源。应用传统教学法的英语课堂使学生的学生学习范围和获得知识的方式受到了很大的局限。
从开满格桑花的道路折回, 通往利民村的道路两旁蒹葭苍苍、 翠竹摇曳, 背山面湖的利民村渐渐袒露出它古朴而柔美的风姿。 利民村是东钱湖 “沿湖十八村” 之一, 是市级历史文化名村和远近闻名的长寿村, 千年望族——四明史氏的后裔在此生息相传, 众多的明清建筑与悠悠湖水共同吟唱着沧桑流年。 进入村内,只见巷弄纵横交错, 屋宇叠错有致, 爬山虎不知何时已落地生根, 不畏严寒酷暑, 爬满了许多老宅的墙面和屋顶, 给摇摇欲坠、 蓬门紧锁的老宅增添了一抹绿意和鲜活。
沿着村中小巷往前走, 一座堪称宏伟的祠堂赫然眼前, 史氏宗祠的匾额悬挂正中。 史氏宗祠始建于 1842 年, 重建于 1876 年, 共有六扇大门, 大厅两边为两层楼厢房, 宗祠内设有八行堂, 悬挂着祖宗画像。 穿过雄伟古朴的史氏宗祠, “哗哗” 的湖水拍岸声声声入耳, 稍隔几间老宅, 一转弯便是满池湖水和老石板铺成的河埠头, 几艘停泊在岸边的小渔船微微摇晃。 埠头边丛丛浮萍在水面飘荡摇曳, 间或有几尾细若游丝的小鱼噌噌窜过……
正对着老埠头的是一幢典型的清末时期的老宅。 浓浓淡淡的青苔斑驳在墙面上, 印刻着岁月的痕迹, 裂痕爬满了雕花的门窗, 两扇乌黑的墙门已不再鲜亮。 这座宅子的前身是有名的史长发当铺, 建于清末至民国年间, 由主楼、 东西厢房和后天井组成, 后成了自上海退休回乡的老曹外公租住的家。 老曹的外公是个文雅人, 守着这座老宅子深居简出, 常年以书报为伴。 外婆是个可爱的小脚老太, 每每想要出行时, 便唤人叫来渡船前往被称作 “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的莫枝镇。 老曹自小在外婆家长大, 最喜欢的便是跟着邻家男孩一起在河埠头摸点螺蛳, 钓点刺鳗、 黄鳝啥的, 小虾小鱼更是手到擒来。 说起这些, 老曹的脸上写满了心灵深处对故乡的依恋之情。
前方飘来阵阵若有若无、 微咸的气息, 抬头便见临湖的民房前, 方形、 圆形的竹匾上晾满了莹白透亮的鲌鱼干, 还有粉红细嫩的河虾干。 看着我垂涎三尺的样子, 老曹带着我前往曹家山头的古渡口碰运气, 看能不能遇上出湖的渔船买到正宗的钱湖四宝, 顺便可以沿湖找寻大公粮站的旧址, 还有曾经作为利民小学和村委会的曹家小洋房。
提起钱湖四宝, 从小就熏陶在东钱湖水中的老曹如数家珍。 自古以来, 钱湖人倚靠着润泽的湖水, 亦农亦渔, 耕读从商, 以此为生。东钱湖是浙江省第一大淡水湖, 品种繁多的湖鲜在这里自由吐纳、 快活成长。 其中尤以 “青鱼划水、 盐水河虾、 清蒸鲌鱼、 钱湖之吻” 最负盛名。 由于青鱼体型较大, 所以选取肉质细嫩、 脂肪含量低的尾部, 先入油锅煎一下, 使鱼肉表皮紧缩, 而后加各种调料至色泽红亮、汤汁浓郁上桌。 入口绵滑、 鲜美不腻, 江南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融化、 绵延……四季都有的钱湖河虾, 个头不大, 透明如玉, 沥水后下锅,只需撒一点点盐, 添几滴料酒, 翻炒几下均匀受热, 便成就了人间的至味清欢。 刚从水中捞起的活蹦乱跳的鲌鱼, 透骨新鲜还带着湿漉漉的湖水气息, 清蒸才是最能保持水鲜本味的最好做法。 盘底垫上几片葱姜, 鱼身背部划上几刀, 撒点料酒水开后上锅蒸八分钟左右, 最能保持鱼肉的鲜嫩和甘甜。 出锅后铺上葱花, 撒几粒白糖提味, 浇点蒸鱼豉油, 然后淋上热油, “哧啦” 一声, 热气升腾中心也瞬间飘飞。 此时, 若再加一碟爆炒螺蛳酒饮微醺, 夫复何求?
口水横流中, 曾经为陶公山人提供大米、食油的大公粮站已在眼前, 只是如今破旧不堪, 面对着芳菲满池的湖水, 如一个布满皱纹的沧桑老人黯然无语地凝望着一双双停泊在水草上的野鸭。 往前没走几步, 高大精致、 西洋风格的曹家宅院呈现眼前。 此洋房于1936 年由香港新昌集团创始人曹兰彬建造, 沿着湖边一条极窄的小路侧身而过, 便进入了这幢小洋房。 这幢宅院主楼为框架结构, 前面作为厅堂, 内设戏台, 两边住宅都是西洋风格。 宅子现在已经改装成了精致民宿及餐厅, 但是地上铺的花砖依然是原地砖, 色彩艳丽、 图案大方。 虽然地砖已有裂痕和瑕疵, 历时四十多年依然保持着昔日的风貌, 颇为难得。 置身其中, 仿佛看到当日学生云集、 书声琅琅的一幕。 曹公还于1918 年在不远处的胡公祠前出钱建造了一座 “济众亭”, 以便让渡口来往的行人有个遮阳避雨的地方。 民国 《鄞县通志》中记载: “济众亭, 县东南陶公山曹家山头。民国七年秋, 里人曹兰彬建, 郑孝胥为之记。北行史家湾、 陶公山, 西南行大堰头。”
与小洋房两两相对的是东钱湖环湖十景之一的 “陶公钓矶”, 亭台翠色倒映在粼粼微波中, 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述说着古老的故事。相传春秋时期, 越国大夫范蠡, 帮助越王勾践兴越灭吴之后功成身退, 携浣纱女西施一起隐居于东钱湖伏牛山中。 他在此地教人制陶, 没过几年便成经商巨富, 自号 “陶朱公”。 平日里常在湖中钓鱼, 后人为了纪念范蠡, 便把钱湖畔的伏牛山改为陶公山。 清代甬籍文人董沛有诗云: “陶公山下水深深, 苔覆鱼矶树覆岺。 绝对红颜容一舸, 起家赤手致千金。 秋风蔓草官游鹿, 寒月芦花浪打禽。 闻说烟波曾置馆, 旧时台榭费追寻。”
“扁舟归去, 仍携西子”, 远古时代的陶朱公与心爱的人儿隐姓埋名, 遨游湖光山色之间, 过着江上清风、 山间明月的逍遥日子, 为世人谱写了一曲情深不渝的爱情故事。 此刻,时光仿佛已是倒流, 一缕夕阳, 微波潋滟, 陶公与西施泛舟湖上, 且吟且歌……
清朝学者李邺在 《鄮东竹枝词》 中写道:“此地陶公有钓矶, 湖山漠漠鹭群飞。 渔翁网得鲜鳞去, 不管人间吴越非。” 浩瀚清澈的钱湖水, 赋予了钱湖人宽广大气的胸怀。 他们依山靠水, 用勤劳和智慧于深山烟霞中颐养天年。 河虾、 螺蛳、 鲌鱼等这些山河湖泊间的精华, 在懂得择食而动、 融会贯通的钱湖人手中, 迸发着人间独特的纯甄滋味。
临湖而晒的鱼干随着湖风送来阵阵微咸的气息, 虽然平凡家常, 却盈满了时光的味道、岁月的风景、 光阴的故事……
二灵寺怀古
山是二灵山, 寺是二灵寺, 塔是二灵塔。塔在岭上, 寺在湖边。那山, 那寺, 那塔, 静静安坐在东钱湖的下水江口, 从唐宋至今。
与二灵山隔水相望的是 “小普陀”, 中有一尊通体瓷白的水月观音, 以湖水为莲台, 立于微波。 那佛来佛往, 都是驾一朵云飘过湖的上空。 我们进寺, 走的是水路。 飘在水上, 正可一洗尘心。
此时, 正值枫叶飘零的晚秋, 层层叠叠的暖黄从平缓的山坡铺泻下来。 坡下的菜苗绿意尚浓, 如碧涛往坡上涌去。 一痕明黄的寺墙、逐层而建的佛殿、 檐角飞扬的亭台, 隐于岭下湖间, 犹如佳人在水一方, 空灵飘忽。
寺院始建于五代十国, 据 《鄞县通志》《东钱湖志》 中记载: “钱文穆王命韶国师于二灵山建石塔七层, 有庵曰金襕。” 后又有传说, 铁骨铮铮的陈禾被放逐后回乡, 尤为钟爱东钱湖的山水, 请来雪窦山的知和法师来此当住持, 被他驯服后相伴左右的两只老虎随之而来, 守护山寺, 从此改名为 “二灵寺”。
进寺。 整个寺院依湖而上, 第一层为照壁、 天王殿, 第二层为大雄宝殿, 第三层中为观音殿, 左右有地藏殿和财神殿, 亭台、 茶堂、 楼阁次第有序, 与悠悠湖水共同吟唱着千百年的唐风宋韵。
亭前一条鹅卵石小径, 褐色、 灰色、 赭色……蜿蜒向前。 踩在脚上, 浅浅深深, 深深浅浅。 边上偶尔拂过明黄色僧衣的一角。
小径的尽头, 是茶堂。 一阵风, 从湖中来, 清脆的风铃声自檐角的尖端跌落, 融入湖水, 化作细流。
掀开门帘, 淡淡清香迎面而来。 一宽衣阔袍的法师端坐案前, 案上沉香袅袅, 一溜青瓷小盅候于几上。
法师见有客来, 暖杯、 取茶、 泡茶、 提壶、 倒茶……水沸茶开, 幽香满室。 在我面前的是一盏无尘净水, 淡如清风, 悠若浮云, 空山新雨的气息, 尽数落在杯中。
隔窗望湖, 见天光缱绻, 湖面如烟如幻。远处一方孤舟, 舟上有老翁独钓。
墙上, 有元僧祖铭的诗。 “为爱山灵与水灵, 一庵高占白云间, 风光只在阑干外, 半属渔樵半属僧。” 书者, “二十余年不下山” 的知和禅师。
正自醉于盈盈诗意间, 有梵音袅袅升起,初时如低语, 渐渐像出土的新芽向着长空舒展枝丫, 在寺的那一头回旋。
梵唱牵引着我们走向山中。 寺边有窄窄的石径, 弯曲盘绕。 拾级而上, 前方数十棵古树, 苍劲虬枝旁逸斜出。 心, 于一步一回首间, 放空。
一座高塔豁然眼前。
巍巍石塔, 凌波耸立。 形是唐代四方样式, 身是民间石砌佛塔。 有石板屋檐, 塔心中镂空而周围密封。 上刻 “福延圣寿” “保国安民” 匾额, 各层逐级向上收缩。 四壁有壶门佛龛, 刻有浮雕佛像, 四角高高翘起, 檐角尚遗留悬挂风铃之孔, 塔顶用锥形石板砌合为刹顶。
历经千年的风风雨雨, 塔身已见风化腐蚀, 唐宋时期的构筑与雕刻工艺依然清晰可见, 无一不在默默讲述着它的前世今生。 岁月沧桑, 山僧老去, 千年只在一瞬间。
此时, 正是夕阳西沉。 落日的余晖穿塔而过, 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如梦如幻。 清朝诗人有诗云: 二灵山水夕阳天, 好向晴湖放画船。 黄乱麦畦云叆叇, 碧萦苇岸浪澄鲜。 僧房半架留花影, 梵塔几层锁树烟。 为爱登临归去晚, 岭头复送月娟娟。
站在山巅, 极目远眺, 整个东钱湖一览无余。 一丝山风拂过发际, 似悠悠时光捎来的信语, 在耳畔轻诉着消逝在流光里的故事。 这些故事里, 有痛失爱女的王安石、 铁骨铮铮的陈禾、 徜徉湖山之间的史浩……
薄暮渐临, 起身离开。 再度回首, 内心澄然。 纵有万千云烟, 皆不及眼前一山一水, 一草一木。
文学港 2022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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