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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李建树老师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学港 热度: 15423
  天 涯

  2022 年 1 月 1 日早上, 在朋友圈突然看到李建树老师离世的讣告, 很意外。 因为前一日刚有人跟我提到他老人家, 说他现在不写了, 养身体。 我心里还想着许久没有去看李老师了, 该找个时间过去探望一下, 谁知竟这样走了。 可见人生很多事, 想到了就要去做, 不然有可能是永远的遗憾。

  坐在去乡下的公交车上, 我在努力回忆,回忆是在哪一年第一次见到李老师的, 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上世纪90 年代初。 准确地说, 是在1993 年之前, 1991 年或 1992 年。 因为那两年我在宁波城里打工, 之后为了追寻文学梦, 离开宁波去了成都。 在我2003 年出版的长篇小说 《无色冷唇》 中, 有王毅老师写的代序 《吟唱和呐喊》, 文中提到, “我认识天涯已有十多个年头。 十多年前, 她还是个小女孩, 天真烂漫, 充满了对文学的憧憬……” 王毅老师和李建树老师同在 《文学港》 杂志社, 我应该是同时认识两位老师的。

  李老师给我的印象就是温和, 非常儒雅,我不清楚他在现实生活中会不会发火, 发火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想象不出来。 每次见到他,总看见他脸上笑眯眯的, 待人亲和。 对像我这类来自农村, 自卑又无知, 完全凭着一腔热爱写作的文学青年, 给予很多鼓励。 要知道, 那个时候, 无论是作家还是编辑记者, 身上都自带光环, 走到哪, 都能引来一大片崇拜的目光。 若能碰到一个没有架子的杂志主编, 并能得到他的指点, 那是一件极幸运的事。

  我去了成都后, 有习作就会投给 《文学港》, 有发表, 也有退稿。 记得有篇稿子上的退稿意见就是李老师写的, 字迹很漂亮, 让只会写蟹爬一样字的我羡慕不已。

  记得1996 年, 我工作的编辑部在新疆伊犁举办一个全国散文诗笔会, 我假公济私, 给《文学港》 的老师们发了邀请函, 最后李老师和王老师来了。 重逢在异乡, 大家都很开心。我们一起参观交流, 吃羊肉串, 在大草原骑马, 领略伊犁风光, 玩得不亦乐乎。 骑马的时候, 两位老师只敢骑上去拍两张照, 不敢动。我胆大, 喜欢骑在马上迎着风跑的感觉, 让两位老师很惊讶。

  我想起自己有过的一次严重的醉酒事件,就在李老师的某一年生日宴上。 那时我已从成都回宁波, 在参加聚会前, 我并不知道那天是李老师生日, 也忘了当时是谁叫我去的。 到了饭店, 看到坐在那都是些文朋诗友, 有认识,也有个别不熟悉的。 喝的是红酒。 平时我的酒量不算太差, 那天可能是空腹, 大家又高兴,一下子放开了, 喝得太猛, 我就直接在酒桌上醉倒了。 醉倒的还不止我一个, 听说有好几位都躺到桌子底下去了。

  出洋相的还在后面。 饭局结束, 有一位先生负责开车, 送我和荣荣老师等人回家。 我基本上已处于神志不清状态, 迷迷糊糊中, 感觉荣荣老师在不停拍打我, 问我住在哪一幢? 车子已在我居住的小区里转悠很久, 大冬天, 都快冻死了。 我偶尔清醒, 总算报了正确的单元号。 同行的两位男士费了不少劲, 把我送上七楼。 第二天早上醒来, 我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昨夜我家的铁门竟然没有关, 而我是直接倒在被子上睡了一夜。 从那以后, 我再也不敢轻易喝酒, 教训太深刻了。

  公交到站了, 下车。 进门, 跟父母打了声招呼, 我就去了阁楼。 脑海里有提示, 那封附有李老师意见的退稿信应该在我的一堆资料里, 另外还有我和两位老师在笔会期间拍的合影。

  曾经堆满了书刊报纸杂物的阁楼已被母亲清理得非常整洁, 母亲上楼来, 告诉我, 她前不久卖掉了600 多斤的旧杂志, 把所有东西规整了一遍, 没用的都处理了。 我的心不由一沉, 打开柜子开始找了起来。 一本又一本相册, 从头看到尾, 没有记忆中的合影照片。 至于退稿信, 翻遍了几个柜子, 都没有找到。

  傻傻地坐在小凳子上, 不禁恍惚起来,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过那封退稿信和合影, 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不然为什么我找到了那一年在伊犁的照片, 独独就少了合影? 无论是三人合影, 还是集体合影, 都消失无踪。 那封退稿信, 我分明记得文后意见是用红笔写的。 明明和我的部分手稿放在一起, 搬了几次家都没有丢, 可现在却找不到了, 好像从不曾有一样。

  是我的记忆出了偏差吗? 可无论是李老师还是王老师, 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我再也不能打电话去求证。 这时, 我忽然想起以前写过一篇跟 《文学港》 有关的稿子, 赶紧去搜。 感谢博客, 让我找到了这篇写于2009 年的小文,原来那些场景不是我虚构出来, 而是真的发生过。

  “闲着无事, 整理旧影集, 翻到1996 年7月在新疆拍的一组照片, 其中有我和 《文学港》 杂志社李建树、 王毅两位老师的合影。 看着照片上两位老师亲切的面容和年轻的自己,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那已逝去的岁月。

  记忆, 有时候很奇怪, 比如, 它会模糊很多背景, 但却又让你记住某一个生动的细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 我这个乡下的黄毛丫头像发高烧似的, 整天做着文学梦, 而且胆特大, 小说、 散文、 诗歌一起上。 虽然, 那时已偶尔在市级的报纸和外地的杂志上发表小作,可我从不敢向 《文学港》 投稿, 特没自信, 更不敢从乡下跑到城里去登门拜访, 在我心里,那无疑是最神圣的文学殿堂。

  后来, 我离开乡下, 到城里打工。 可即使在同一个城市, 我还是没有勇气拿着稿子跑到编辑部去, 直到有一天, 有一位诗友带着我去了那个我向往许久, 却从未踏进过一步的神秘地方。 事隔多年, 我已经无法复原当时的情景, 只记得编辑部的每一位老师都和蔼可亲。有一位老师接过我诚惶诚恐奉上的诗稿, 等我离开时, 又还给了我, 他在我的第一页稿纸上用红笔很认真地写下了评语。 语气婉转, 意见中肯, 似乎怕伤着我对文学的热情, 鼓励我继续努力。 这一情景深深印在我的脑海, 许多年都不曾忘记。

  从那以后, 我和 《文学港》 的老师们慢慢有了接触。 每次看到他们握着笔, 专心致志在稿纸堆里寻找佳作, 无端地生出许多的羡慕和敬佩。

  1993 年春天, 当我决定离开家乡, 远赴成都去打工, 除了想圆自己的文学梦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担任编辑的诱惑。 我的眼前闪过 《文学港》 的老师们伏案工作的身影, 他们手中的那支笔, 太神奇了, 掌握着每一篇稿子的命运——也是一个人未来的命运。 有的作者, 也许就因为发表了一篇稿子, 从此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

  当我有一天, 自己也成了一名编辑, 才真正明白一个优秀的编辑, 并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他能从沙土里发现黄金, 从马群里发现千里驹, 他是伯乐, 有一颗仁慈的心, 给予那些幼苗更多的肯定、 鼓励和宽容。

  那几年, 我虽然人在成都, 可心系家乡,和 《文学港》 的老师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打个电话, 或写封信。 有了新作, 倘若自己还稍有点满意的, 就会很积极地装进信封, 贴好邮票, 塞进信箱, 盼着几个月后, 能在杂志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出了书, 自然更不会忘了寄过来, 请各位老师雅正了。 过年回家, 总要找机会到杂志社去坐一会, 和老师们聊聊天, 很开心。

  1996 年夏天, 我工作的编辑部组织全国的作家诗人去新疆开笔会, 我给 《文学港》 的几位老师发了邀请函, 期盼着与他们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大块吃肉, 大碗喝酒, 聆听他们对文学的真知灼见。

  那真是一场难忘的盛宴。 在昭苏草原, 我策马狂奔, 把李老师和王老师的心提得高高的, 表扬我胆子真大。 蓝天白云, 牛羊成群,河流在前方轻盈而过, 我们坐在草地上快乐地聊天, 笑靥如花……

  这样的场景, 再也不会有了。 我喃喃自语, 心里是说不出的惆怅。 站起来, 走到阳台, 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 我想, 也许那里也有编辑部, 李老师去了后, 说不定会和王老师一起创办一本叫 《天堂》 的杂志。 他们每天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 一定很开心, 所以不想再回来。 而我们每个人也会在某年某月某一天, 走向那个地方, 以文学的名义相聚, 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书写春夏秋冬。

  文学港 2022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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