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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哑的歌(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学港 热度: 16838
  阿门,男,浙江宁海人,资深编辑。国家二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宁海县作协主席、政协委员、名家名匠、缑城工匠。曾获《人民文学》年度诗歌奖,诗作散见《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等。著有诗集7部。

  安静

  大年初一,雪落在对面的山上

  雪找到正确的位置

  越高的地方越洁白

  它没有恐高症

  江南少雪。它来拜年

  若即又若离,我很担心

  它被融化,像担心自己

  从有到无

  大年初一,山上的雪暗示我

  世界原本是安静的

  雪崩,不是雪山的错

  耳鸣,不是耳朵的错

  假装

  “给我的耳鸣一副担架吧

  这些年它跟着我屡屡受伤”

  上了年纪,耳鸣找上门

  像遗传找到后代。戴上助听器

  这世界太吵了。从麻将

  到麻雀,从铁轨到铁链

  我是有耐性的。我答应自己

  把耳鸣养成音乐

  “这世界那么多人”

  我置身其中,假装在谛听

  假装找到静止的开关

  丧失了与人言说的欲望

  安息

  人有五官。至今分不清

  谁是老大

  好像少了谁都可以活

  比如耳,失聪后悬置多年

  仍彼此照应

  偶尔,因一只枕头的软与硬

  发生摩擦

  偶尔,眼睛里泛着光

  耳朵里貌似有分贝

  找到了家

  更多是平静。在声音的转弯处碰头

  耳对耳说:我们安息吧

  分贝

  戴上助听器,我有过

  80分贝的争吵和50分贝的

  笑话。在70分贝的街头

  我邂逅过40分贝的乡音

  更低的分贝,比如夜幕下

  窗外30分贝的涛声和20分贝

  自得其乐的鱼语,我要动用

  视力和想象力才能分享

  很遗憾,对聋子而言

  分贝不是宝贝。无声世界外

  它像一个出卖声音的失败者

  不被收留

  幻听

  声音是看不见的。但我能

  我有能耐在无声的世界里

  看见它的脚、脸色,以及爱好

  ——漫游与还乡

  天生的敏感,可以将那些有福

  进入眼中的事物,通过幻听

  加深呼吸。甚至灵魂出窍的路上

  也无须点亮内心的灯盏

  一种虚幻的听觉,一扇门来认领

  缝隙中透出的光,前世修得

  今世与幻想交换秘密——

  一种诗意的暗渡陈仓

  据说

  失眠的夜晚

  从枕头下掏出耳朵

  用棉签仔细往里掏

  据说有薄纸哗哗的响声

  别人的耳朵像收藏家

  最富有。嚎叫或呻吟

  感叹或惊呼

  来者不拒

  我漏斗似的耳朵

  是玩具。从小玩到大

  具备了神经质……据说

  写诗的人都有神经质

  好听

  有理不在声高

  琴声就比炮声

  好听

  汉字躲在字典里

  我好听的声音

  躲在诗歌里

  一行行,不再蹑手蹑脚

  一首首,不用征求意见

  被朗诵,是我的荣幸

  声音,长出了翅膀

  愈合了失聪的伤口

  温和。微痒

  耳屎

  掏耳屎,有时候

  掏出血

  一个人,要掏多少次

  才能掏干净

  一耳的屎

  炮灰和病毒,恶

  和痛,傲慢和偏见……

  人类分泌的

  屎

  掏得完吗

  知道

  很想知道

  爆炸声坠地的时候

  会不会喊痛

  刹那的火光

  是不是它

  愤怒的口型

  很想知道

  水舍身跳崖的样子

  会不会受伤

  水往低处流

  是不是它

  该死的口号

  讨厌

  讨厌去医院。口罩盖住了嘴巴

  让无法读唇语的我

  秒变哑巴

  讨厌耳鸣。一只蝉呆在里头

  两只耳一进一出,一生

  答非所问

  讨厌年纪越大,耳背越重

  曾经骄傲的骨头

  一寸寸妥协

  讨厌人死不能复生。双耳

  一对老夫老妻,磕磕绊绊

  目睹细小的衰败

  幸好

  幸好,还有残余的听力

  可以请眼神配合,读唇语

  读信口开河的流水,以及

  报纸中间的讣告,穿街,过巷

  不惊不恐

  幸好,人与草木之间

  我喜欢后者,倔强地开花、结果

  像我写的诗歌,花瓣落在石头上

  装饰着石头的梦……揉揉眼

  听觉还在,圆满的事件时有发生

  幸好,我出生在宁海,小地方

  有宁静,不用躲进防空洞

  不用一人分饰两角,从汉字到汉诗

  我分行又修行,做自己的神

  有名有姓

  样子

  一大早,你发来红包说

  吉祥安康。我们好了二十余年

  至今没有牵过手。至今友情的双肺

  没有变白,不用隔离

  一大早,窗前的水仙花開了

  清香四溢,如久违的粉丝

  往年,我们聚餐后去K歌

  但今天,请按下暂停键,隔空问安

  一大早,一双新鞋

  从鞋柜上掉下来,好像憋坏了

  新衣服也很委屈。整个春天

  新衣和新鞋,不能县外漫步

  一大早,我所在的小城

  两天一核酸。队伍中的我

  低头看手机 ,全是绿码,好看的样子

  抬头看天。天很阴,六亲不认的样子

  文学港 2022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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