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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诗:金奈尔诗选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学港 热度: 14749
  董继平译

  加尔威·金奈尔(Galway Kinnell,1927-2014)。美国著名诗人,生于罗得岛的普罗维登斯,曾在普林斯顿大学就读,1948年与朋友和诗友W·S·默温一起毕业,后来他又进入罗切斯特大学学习,获得硕士学位,还参加过著名新批评派评论家布莱克墨尔主持的诗歌讲习班,从此开始诗歌创作生涯。他曾广泛游历欧洲和中东,上世纪50年代获得福布赖特奖学金前往法国巴黎读书。上世纪60年代,他回到美国,投身于民权运动和反越战的活动。他创作颇丰,自60年代以来出版了诗集《什么样的王国》《莫纳德诺克山上的花丛》《躯体破布》《恶梦之书》《人间的行为,人间的话语》《短吻鳄多么想念早餐》《往昔》《当一个人独自生活很久》《不完美的渴意》《你的把握强劲有力》等;另有长篇小说《黑色的光》和对话录《走下楼梯》。他先后获得过“普利策诗歌奖”和“全国图书奖”等。此外,他还翻译过哥尔、博纳富瓦、洛尔迦、里尔克、维雍等诗人的作品。他长期在纽约大学文学创作系执教,还担任过美国诗人学院院士。1989-1993年被授予“佛蒙特桂冠诗人”。

  金奈尔的很多诗作似乎涉及社会问题,但其作品绝非仅仅局限于一种题材。有些评论家指出,他的诗歌不仅具有庞大的精神空间,还充满自然意象。他的诗风略带抒情,但又融合了个人情感和复杂的象征,他认为自己的作品是在内心荒原的黑暗上进行探索,大自然充满人类难以理解的深层次意义,因此,不少评论家把他归入“新超现实主义”诗派。

  苍 蝇

  我刚刚

  从脸上拂去的

  那只苍蝇不断在我周围

  嗡嗡作响,肉食性

  动物

  渴望灵魂。

  有一天,我可以学会忍受

  它偶尔在眼睑或面颊上蒙蒙细雨般的溜达

  即便是在它那激情燃烧的歌声里

  也听见我自己的音符。

  蜜蜂是活生生的百合花。

  它的背上有一蓬阳光。

  它给水仙花带来性爱。

  它仅仅歌唱成就感

  叮刺又死去。

  它触及的一切

  都张开,张开。

  然而我们对最后的苍蝇

  最后的食肉蝇,

  绝对是最后苍蝇,

  它最后赤裸肮脏的现实,

  致以我们最后的道别。

  莫纳德诺克山上的花丛

  1

  我再也无法忍受。

  可怜地嘲笑自己

  因为我声称遭受过的一切

  我起身。该死的做噩梦者!

  这外面是新罕布什尔,

  几乎是黎明。

  北美夜鹰的歌停息

  深度攫取万物。

  2

  白颈雀的鸣啭在头上响起

  如同一根针五次穿过空气,

  它们进入树叶,稍稍改变又出来。

  空气如此寂静

  因此它们穿过树木离开

  鸟儿的情歌丝毫不曾消隐。

  3

  我拥有的最后记忆

  是一朵无法触及的花。

  疯狂的苍蝇,失踪的蜜蜂

  整天穿越它的花期。

  4

  当我攀登,汗水爬上我的鼻毛,

  我在一瞬间就想到自己在海上,

  在一个夏天离开费拉特山顶,我们观看一只黑海鸥

  朝着黎明紧张地飞行,我们站在碎浪中,

  草蜢在我行走之处飞溅,

  我的大腿挂断山桂树。

  5

  鸟儿的挽歌里,有欢乐的

  东西。尽管哀悼的鴿子

  鸣啭着绝望,它们似乎

  也纠缠在一种形式的愉快中。

  然而,在一千首挽歌里

  死者终于在我们心中升起,

  我们停在我们的幸福边缘上

  如同某个醉汉开始哭泣。

  6

  我跪在池塘边,

  我透过我的脸观看

  我想我看见

  穿过青苔爬行的细菌。

  我的脸看见我,

  水搅动,脸,

  看起来好像出神,

  被它的骨头敲击。

  7

  我出生时体重有

  十一磅,在子宫中

  逗留了额外的两周。

  受到空间和新鲜空气的诱惑,

  我出来时身体大得像警察,

  有蓝色的脸,窄窄的红眼睛。

  那是医生要用我来吓唬

  我的母亲之前的八天。

  在葡萄藤中转折而踌躇

  我能透过叶片辨出

  闪烁的古老虚无,天空。

  8

  长满鳞片的绿色条纹槭升起,

  摇撼的乐园的房客,

  每一阵风都把最后的夜雨

  从树叶上吹溅下来,

  一阵阵树叶滴落,躺在那里,

  某种起跑的脚步。

  9

  从一块岩石上

  一道瀑布,

  唯一的涓涓细流如同一缕电线,

  在下落的中途碎裂成小珠。

  我知道

  鸟儿飞走

  然而大地的拥抱用青苔

  来裹住它们的坟墓和巨大的圆石。

  10

  我在森林中发现一朵花。

  这东西无形的生命

  在无形的火焰中升起,

  如同在阳光中燃烧的玻璃纸。

  它燃烧起来。它的飘动是虚无的。

  在它的隐秘中,它拥有一种

  代替自己而说出自己的方式,

  它的花朵要求在苍天上漂浮。

  模糊的大地的愤怒精灵。

  朝天空的呼吁中断。

  花瓣开始在自我宽恕中飘落。

  这是一朵花。它正在这山边死去。

  废墟上的又一夜

  1

  黄昏时

  烟霾在山冈上暗淡,

  永恒的事物呈现的紫色,

  最后一只鸟儿振翅飞越,

  “吧哒,吧哒”,只

  崇拜这一瞬。

  2

  九年前,

  在彻夜轰鸣于

  大西洋上空的飞机上,

  我能看见,一朵

  砧状云被它里面发出的

  闪电照亮,形同

  我兄弟的脸,辛酸地

  俯视蓝天,

  大西洋的闪电时刻。

  3

  他曾经常常告诉我,

  “白昼有什么用?

  在某个绝望的山冈上

  你点燃的篝火

  可以照亮辽阔的天空——

  当然,尽管真的要让它燃烧,

  你也就不得不把自己扔进去……”

  4

  在这些废墟的屋檐中

  风把自己撕扯得空洞,在外面

  黑暗中筑起的

  雪堆的幽灵般的笛子:

  夜晚把我们

  脱落的翅膀,把我们

  溅洒墨水的羽毛扫进颠倒的深壑。

  5

  我聆聽。

  我什么也没听见。只有

  奶牛,如此空洞的

  奶牛,顺着骨头

  哞哞地叫着。

  6

  那是一只

  公鸡?它

  在雪中翻来覆去

  寻找一颗谷粒。找到

  谷粒。把它

  撕扯到

  火焰中。振翅。鸣啼。

  火焰

  从它的眉毛中迸发而出。

  7

  像我这样的人必须耗费

  多少个夜晚去记住

  我们毕竟不是从那

  飞出灰烬的鸟儿变成的,

  记住当我们

  在火焰中上升,对于我们,我们的一个任务

  就是

  开放我们自己,成为

  火焰?

  文学港 2018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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