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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学港 热度: 12554
  悟空

  拥抱

  悟空

  康康压抑着愤怒,把眼泪逼了回去,刻意慢慢、慢慢地穿着衣服鞋袜,平伏着情绪——恢复如常了,这才坐到客厅的小餐桌前吃庭竹给他热好的小米鲊。

  “不是我们吵架,是我们背后的世界在吵架。”庭竹突然说。

  “是的。”康康当即回答,依然低着头,慢慢一勺一勺地舀着小米鲊往嘴里塞,“好吃,我喜欢吃。”他说着,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还是有点抖,不得不又刻意慢下来,慢慢慢慢地,把心认真地放在品味美食上,细细咀嚼着。这是庭竹老家的传统食物,南方贵州的糯小米,用碎五花猪肉和红糖冰糖蒸透了,粘糯软滑,非常香甜可口。

  康康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舌尖上。

  “你为什么就不肯抱我一下?”庭竹突然又问。

  他为什么不肯抱她?她本来抱着枕头的,突然一转身,说,康康,抱我。那一刻,他在想什么?这大约和她每回要求他 “康康,吃饭,康康,洗澡,康康,快点啊……”一样,他的心正浸在某段回忆中,或者某个音符中,在等着那回忆或那音符减弱下去,他才能回过神来,迎合她的要求。他听见她的,但他依然背对着她,她突然从床上站起来,大喊大叫,“你非要这样?!”

  她给他说过好几次,不要站在床上,会把床垫弹簧踩断的,可是好几次,她一发脾气,一起身站在床上就蹦起来了。

  她的脾气总是发得那么突然。

  “你让我发脾气了,是你不好。我那么温柔,从来不发脾气的。”她说。

  他只好笑了,他反应稍微慢一点,她脾气就上来了,还称自己温柔。

  这回他没笑,笑不出来了。他埋头吃好,收拾东西,这天说好了要回学校的,所以不用庭竹叫他滚,已经是该滚的时候了。

  她对他挺用心的,为他烧饭,帮他洗澡,给他穿上浴袍,欣赏他,叫他,我的太宰治。他其实不是很舒服很享受。她抱着他的头给他揉洗发水,冲泡沫,他心里有点憋,逆来顺受的。下回她再叫他,洗澡了……他没有听见,那声音被淹没了,他在电脑前搜歌,在听在跟唱呢。她自己已经洗好了,躺床上了,在等他,给他的微信上发了一群亲吻的表情,他没有听到,他的手机是静音的。

  “我想要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她说。

  “为什么非要一起?”他问。

  “我不喜欢一个人,太孤单了。你刚才背对着我,太孤单了。”

  “孤单吗?那就孤单吧!”他没有那么恶狠狠,可是她听着恶狠狠的,“最后一次好好抱你一下。”他说着,抱着她,推着她,从客厅直推到床上,紧紧压着她,说,“我们分手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实在太闷了,喘不过气。”

  他使劲抱她,抱得太紧,她疼了,喘不过气来。他望着她的眼睛,这眼睛真美,看着真温柔,可是每回不顺从她,她就说你回去吧,你让我不自在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她也望着他的,眼珠子来回转动,透着一股灵气。她在猜测着。

  “不会吧。”她问,声音发抖,这回是他主动提出分手,“真的要分吗?”

  “我真的喘不过气来,你太烦了。”他说道,看见她眼里有泪了,竟然嚷着,然而声音低得近乎耳语,“你哭啊,你哭出来……你会哭了”

  她真的哇的一声哭了,泪水滚出来,“我一个人不会好好吃饭睡觉……我想我们两个一起好好吃饭睡觉……我想我们两个作息健康,好好做事,好好干活。我不想你憋气的,我喜欢给你做饭烧菜……”

  “可是我不喜欢吃。”他当即打断她。

  她的眼泪流着,他帮她擦着。他希望她的眼泪一直流,他可以一直擦。

  “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自在,如果我们一起建一个家,你就自在了。”她说。

  “是的,这里是现成的,我不舒服。”

  他看着她眼里的迷茫,他也迷茫。此时此刻不知道怎么办,未来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哭着,还可以有一件事情做,帮她擦眼泪。他做得到帮她擦眼泪。

  “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抽噎着,字词断断续续地吐出来,“我其实也不喜欢写作……我装的……可以逃避上班……躲在家里……我什么都不喜欢……现在只喜欢你,你不准和我分开……我想要振作一点的……好好写东西……”

  在一起?怎么在一起?他心里也没谱。大多艺术生毕业就主动选择失业,她也一样。她已经失业了N年了。

  他紧盯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额头眉间飘然的灵气,分析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她以为他的爱情可以救她?她想要凭借他振作起来?

  “我们一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做事……作息正常,生活正常。”她还是哭着说。

  好好?怎么好好?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好帮她擦眼泪,擦得他也心疼了,开始哄她,“不哭了,不哭了,我该回去了,下午有事的。我们先暂时分开,不算分手吧,不用分得那么急的。”

  她听着,不哭了,慢慢变得温顺起来,好像了解了他,他只是吓唬一下,让她收敛一些,不是真的要分手。

  她一定要送他,他是路痴,没有方向感,老找不到路,老不记得路。她坚持认为有最好最近的公交线路,是在玉泉站或者岳庙站上的。可她也是路痴,家门口的路记得,公交车就记不得了。她宅,几乎不出门。她搜索网页,查询最佳线路,他很烦,耐着性子等她。再怎么样,也不会丢的,他想着。她连转塘在杭州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去过。就是去了,也不记得。前几回他来,她就搜了好几次,仍然没有记得那些公交车路线。他越来越烦。

  “你让我自己来,可以吗?”他刻意把自己放轻柔了问,还笑着,“我自己手机上也可以搜的啊。我按照我熟悉的方式走。我不会走丢的,放心吧。”

  

  她还是搜,还想抄下来,他说不用了。她突然一回头,眼泪又含在眼里了,“你第一次住我这里的时候,晚上做梦,手握在胸口上抖,浑身都在发抖,在抽搐。我去抱你,你很凶很恶地推开我。你没有热恋的感觉,没有把我放进心里,没有觉得身边睡着我,没有觉得生活里多了一个心爱的人。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恋爱不是这样的,尤其还是刚开始,应该是最激情的时候。”

  “我睡着了,我不是故意的。”他说。

  “睡梦里是最真实的,你没有热恋的感觉,你不爱我,是我自己在high。”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爱我,为什么追我?”

  “我不是故意的。”他还是这么说。

  “我问的是,你不爱我,为什么追我?”

  这简直是天下最难回答的难题,怎么会不爱她呢?他想着,此时此刻还是爱的,他觉得,看着她的眉眼,他很喜欢。

  “我们先缓一缓吧。”他说。

  “缓一缓什么?”

  “稍微给彼此一点空间,少问点问题,多去感受对方。”他说。

  “你在感受我吗?”

  “在感受的,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你的感受?”她还是要问。

  “嗯。”

  “这是你的感受,这不是在感受我,我在哪里?”她还是要说。

  她在网页搜索栏打下 “情侣睡觉姿势”,点击搜索,第一行图文链接解答了她的问题,她点开,一页页翻着,翻到没有情感的那幅图,说,“你不爱我。”

  “我们不是这样睡的。”他竭力淡淡地回答,还克制着自己勉强跟着她看了其他几幅图,包括热恋情人的睡姿,说道,“他们都睡得很好,即使没有感情,他们也睡得很好。”

  她仰头望着他,他站在屋子中间,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显得他又高又大。他依然没有不耐烦,只是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迟到了。”

  泪痕还在,她又如常微笑了,温柔婉转的,可他心里在烦。他又烦又爱她。很爱她。他喜欢她这类型的,可是走近了,他烦了。又烦又爱。走近了,发现了她的虚弱,就会觉得累。女人味也少了,温柔婉转后面都是霸道。

  “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我会提醒你的。”他说。

  听起来不像是分手,又像是分手。

  “你不会很难过吧?”他又问。

  “我说你是我的太宰治,说的是干净清瘦贵气,不是神经质。”她说道。

  杭州正为喜迎G20全面修路,大动干戈、大兴土木,路面被挖得稀烂,大大小小的门面店在统一装修,整条街被脚手架密密实实围着,本来就不宽敞的街道还堆满了砂石、钢板和木料,城市成了一个大工地。前几天秋水山庄的门墙被刷成了寺庙色,微信朋友圈当即被刷爆,秋水山庄的爱情故事也被翻出来重新流传了一番。一阵冷嘲热讽后,秋水山庄一夜之间又漆回了灰色。

  很多公交线路改了,她前几天已经吃过苦头,坐不上车,白等,可是她也不会记得。他们在这方面都没有记性。他们在灵隐路和玉泉路之间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又绕回曙光路,好多去城站的车必须路过这里,她说。他们在车站车牌边看了半天线路,找不到去城站的车,又走回和灵隐路相连的北山路,找岳庙站。玉泉站取消了,这个是肯定的,她说,应该在岳庙站坐车。等了很久,一个老头儿对等车的人说这里已经没车了,康康才去看告示牌,原来这一路的玉泉站和岳庙站都撤销了。

  “我打车回去吧。”康康说。

  “这里最不好打车了,我们还是走到曙光路上去打吧。”庭竹说。

  康康知道她舍不得他走,闷头不语,任她摆布,让她心里有个缓冲。她给他建议的那些线路,他试过,不好等,他还是喜欢绕到城站去坐直达转塘的车。看起来绕,时间上反而节省。他给她说过的,她忘记了。给她说什么,她听了忘,忘了又问,问了又忘。她听什么都没有在听,只是频频点头,转眼即忘。

  “我前几天发给你的秋水山庄的故事,你看了吗?”她问。

  “看了。”他说道。他大致拉了一下,知道她发给他看的意思,但是懒得回应。

  “任何时代的爱情故事其实都差不多吧,中国男人就是这样的。”她说。

  他没有回答。

  “当时再怎么相爱,再如何恩重如山,结局还是差不多。”她又说。

  他还是低头不语,跟着她又往回走,“岳庙这边不好打车,回曙光路打。”她又嘀咕一遍,他低头不语,只跟着她走。

  恰好一辆车停在附近一所小学的大门前,副驾驶席上下来一个人,“有车了。”康康说着,小跑过去。后座又下来两个人。庭竹也跟着小跑。他钻进副驾驶席,笑了,突然轻松了,对她摆手,收进右腿,关上车门,“回去好好休息啊!”他说。

  “嗯。”她答应着。

  司机比康康更急,一踩油门车子猛地蹿出去了。康康捕捉住了庭竹有些失落的神色,站在街边,郁郁寡欢的,看起来真的很孤单,心里不禁有些不忍,过了两个十字路口,他给她写了短信,“我不在,你好好吃饭哦,和我在的时候一样。晚上电话。”

  他握着手机,想着她会及时回复,直到他到校了,手机还安静着。他那时那刻突然提出分手,是觉得她太咄咄逼人了,作。白天还好,他还有意识。晚上睡着了,他怎么管得住自己?那时那刻,他真的烦了,没有耐心了。每回睡前,她说,康康,抱我;每回醒来,她又说,康康抱我。还说,康康,你睡着了完全不管我,把被子全部卷走了。他呢,正在回忆自己昨夜做的梦,梦里,他孤单单地坐在冰天雪地里,手臂、双腿,还有脊背,每一个毛孔都紧缩着,缩成了鸡皮疙瘩。他整个人都缩成了疙瘩。他正冷得上齿紧叩下齿,哒哒哒哒,发出巨大的响声,如同灵隐路上的挖掘机,正用钻头猛戳地面。他上下颌叩击得十分疲累,耳朵也受不了这刺耳的声音了。他的头被这声音震得摇摆着,心不见了。他冷得累得筋疲力尽,意识要丧失了,正要随着这冰天冻地一样透明,消亡了。父亲突然出现了,手里握着通红的烙铁,紧紧握着,穷凶极恶的。他做了错事,父亲在惩罚他。“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他父亲喝道,对着他的心直戕过来。

  电话响了,他心里一喜,是庭竹吗?翻开来,是母亲。

  “你打过来。”电话一接通,他妈妈只一句,迅速得前后糊掉了两个字,挂了电话。家在农村,没有什么收入,他为了安慰家里,说过自己代课带学生挣得了钱,电话费不多的,他来打,他妈妈也就当真地每回都让他打过来。她短信学不会,要不然还可以省几毛钱。

  他打了过去,“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他妈妈问。

  “在找。”

  “隔壁家娃考进了县里公务员,一个月五六千呢,你也回来考吧。”

  “妈,那是人家吹牛,好面子,你不知道?公务员那么好考?”

  “对象找着了吗?”

  “对象怎么找不着?农民工都找得着,我一个硕士生还找不着?”

  “就是,你舅家表姐在医院,找了一个硕士,一个月一万多。”

  “妈,你又来了,都喜欢吹牛。现在工作哪里那么好找,好面子吹给你听,你听着就是了,那么当真?”

  “你都25了,别耽误了。和你一样大的,都在生二胎了。”

  “城里的人,35了,还单着呢,着急什么?”

  “城里不好的,不要学。”

  “好了好了,知道了。”他说道,“你和爸身体都好吧?”

  “好着呢。”

  他以为可以挂掉电话了,他父亲却接过电话说,“家里为你读书花了那么多钱,你不好好工作赚回来怎么着?”

  “不是在找吗?”

  “对象呢?”

  “也在找。”

  “你好歹也是一个硕士……”

  他听不进去了,心里烦着,满大街不都是硕士。他父母每回打电话,就是在找对象找工作之间滑来滑去,他听腻了。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喜欢和他们说话。他妈妈是后妈,是他亲生母亲的闺蜜,有一天和他父亲好上了,他亲生母亲是没主意的,忍不了,要离婚,又不要离婚,糊里糊涂的,还是离婚了,他被法院判给了父亲。那天父亲去接他,说,“我们走吧。”

  “你会把胳膊给我靠着吗?像妈妈抱我那样?”他问他父亲。

  “会的,一直给你靠着。”他父亲回答。

  他才四岁,他举起胳膊,让父亲抱他。

  他给庭竹说过他父母离婚的事情,庭竹瞪着大眼,说,“天哪,自己老公和闺蜜搞上了?什么滋味?”又听说他亲生母亲没读过书不识字,又大吃一惊,“什么年代?还有不识字的?”他扭开头,就把这个话题告了一个段落,不继续讨论了。又一天,他提到都15岁了,对亲生母亲完全没有记忆了,她联络上了他,要见他,“疏离得太久了,根本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是什么感觉?”庭竹问。

  “要装一下的。”他回答。

  庭竹又大吃一惊,“自己亲妈也要装?”

  “没有感情,根本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儿子长大了,有用了,可以帮自己了,想要依靠了,才回来认的吧。”庭竹说。

  他别开头,又把这个话题告了一个段落,不继续讨论了。

  后妈对他还好的,尤其还是闺蜜的儿子,从来不打骂他,可她也不是从小带大他的。父母离婚那天,他信任地偎在父亲的胸口,父亲走得大步流星的,却又稳靠,他小小的身体随着父亲的步伐颠着颤着,竟有和母亲抱着的不一样的舒适感。

  父亲抱着他,走了另一条路,那条路是去曾祖父家的。到了曾祖父家,父亲放下他,说要回去了。他追他。父亲说,过几天来接你的。他重复着,过几天来接的。过几天来接,他父亲又重复,他就记住了。他一直记得这句话,直到他该读中学了,不得不回到父亲身边了。

  他是跟着曾祖父爱上吹吹打打的民乐的。那些热闹欢腾的场景,他一想起来,心里还是那么暖和。后来曾祖父去世,他竟然没有什么悲伤,大约是曾祖父太老了。也可能他们隔了两代,隔得有点多了。他奶奶身体不好,带不了他。

  “祝你找到懂你、爱你的适龄的女孩。”他读着短信,庭竹刚发来的。

  庭竹比他大得太多了。他说过,城市的女孩养尊处优,本就显小,尤其她还宅,少见天日,风不吹雨不淋的,没有不把她年龄猜错的。对家里再撒个谎,也就圆过去了,“或者做个假结婚证,骗骗他们。”他说。

  “谁要看结婚证的啊?”庭竹说。

  “万一要看呢。”

  他这么说的时候,庭竹很兴奋,似乎真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了,圆睁着眼,巴不得立即去领证的样子,他瞬间又惊醒。他有时候只是试探,想看庭竹的反应。怎么结婚呢?真的要结婚,即使庭竹愿意裸婚,他又怕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他心里其实挺讨厌庭竹动不动大吃一惊的样子,幼稚。她有着和她的年纪不符合的幼稚、天真,好像对社会百态真的毫无了解。还有,她什么都管他,干涉他,黏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也是幼稚,他想着,没有界限感。

  他忙了一下午,把学校的事情处理了。忙起来,心思都系挂在手头的事情上,焦虑淡了很多。他觉得还是在学校舒服,空间大,从宿舍到食堂吃饭,到琴房练笛子,心里很放松。庭竹那里,每一件东西对他都有敌意,都在抵触他。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心理的投射,他还学心理学的。可是,即便有了这样的觉察,他还是觉得非常不自在。那里一切都是现成的,他无法去享受。

  他坐在宿舍里,翻阅着心理学的书。他学心理学是为了了解自己,也从中获得了很多自信。此时此刻,他觉得这里才是他该呆的地方,不过马上要毕业了,他得离开了。离开了去哪里,他暂时还不知道。想到这里,不安定感又浮上来,他心里又开始发虚了。

  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是亲生母亲打来的。要装的,他突然想起他给庭竹说的话,按了接听。

  “你还好吗?”他妈妈问。

  “好的。”

  “工作找到了吗?”

  “差不多吧。”

  “对象找到了吗?”

  他差点笑出来,他们只能这么关心他了。“对象比工作容易找吧。”他回答,立即,他察觉到这口吻中的不客气。

  “那就好。”他妈妈回答。

  他们聊不起来,总是生疏客气,远不如和后妈亲近随意。

  “对你爸爸要好一点,他不容易。”她突然说。

  我当然会对他好,我是从他命里长出来的——他想着,又立即察觉到,他们实在无话可说,她只好提到父亲。没爹可拼,只有靠自己,他想着。他长大了,成年了,他们还指望他出息,靠他呢,他想着庭竹说的。

  “会对他好的。”他回答。

  “他也是没办法。”他妈妈说。

  “我知道。”

  放下电话,他慢慢平复着自己。此时此刻,当下,要能够平心静气,要能够快乐,他对自己默默说。

  文学港 2016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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