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玲玲

 

靠近地平线的落日,像一团快要燃尽的火球,几乎被苍茫无边的葛蔼淹没。四处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朦胧而诡秘。我撩起裙角赤脚狂奔，跑到了一座形状古怪的谷底。谷底潮湿昏暗，铺满了厚厚的苔藓，像吸饱水的海绵，覆盖着地面，我不敢再跑回头，唯有要越过这大片的苔藓，去继续寻找光明的出口。我每走一步，水就从脚下溅出来，每抬起脚，就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潮湿的苔藓就像八爪鱼紧紧地附着我的脚，我竭尽全力向前进，在终于见到一线光芒的刹那，双脚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我失去重心扑到在地，全身沾满了腥臭的苔藓。我奋力要站起来，却完全使不出力气。在恐慌无措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恐怖的声音，轻飘飘得让人如置身于冰川之中：“你妄想逃出我的手掌，我要一辈子跟着你，让你生不如死！哈哈…”我从恐惧跌进无尽的黑暗里……

凌晨三点半，我再次被这熟悉的恶梦惊醒。窗外弦月正高照，凉风轻轻吹送。我点起一支烟，烟雾弥漫，难掩心中的惊慌。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03年的夏天，刚结束与浩长达四年的感情，我带着身心的伤痛，背着简单的行李，跟团来到了云南省。云南是个四季如春和风花雪月的好地方。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就是云南风花雪月的所在。我要溶入到大自然，将受伤的心灵净化。在旅程中，我认识了傲。傲是个特别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待人彬彬有礼。八天的旅程，他都是坐在我隔壁。近距离让我们多了沟通,他是一名时装设计师。他说设计的灵感来自生活的阅历,为了寻找更多的灵感,他才会来到这个美丽的地方。而且还知道原来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了解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们成了一对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在第四天，我们来到了苍山雪所在的丽江。在那里我们不慎掉队，来到一片荒凉的草原上,那里没有高树,没有花,没有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排小树孤独地立着。那时已是日落时分，我们并肩而坐，沉醉在日落的美色中。在动人的时刻，傲突然抓住我的手，深情对我说他爱上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我却真真实实听到了。失恋的伤痛像把利剑刺醒了我，我快速抽出被傲握住的手，慌张别过头，泪水就这样掉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傲轻轻地道着歉，不知所措。我知道在心里的某一处,傲已悄悄存在。却害怕再一次的受伤。爱情对我来说已成为最不可信任的东西。我们就这样在沉默中度过，直到将近天黑时旅行队找到我们。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时刻可以感受到傲炽热的注视,可我始终没有抬起头的勇气。直到旅程结束，离开深圳机场的那刻，我才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从此我与傲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回到小窝，我开始了人生极为唐秃的日子。辞掉工作，我每天都沉浸在厚重的书本里，害怕一停下来痛苦就会侵入脑海。我啃着方便面，乱着一头像杂草的头发，我拼命地抽烟，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最后我还是输给了可怕的痛苦。我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哭到尽情时，电话急速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挂掉，再响，像催命符，我想如果真的是催命符的话那就把我的命要了吧！我把那绿色的按键深深按了下去。

想不到是傲。更想不到他仍会为了得到我的电话号码而费尽心机去讨好那个导游。那一瞬间我有那么一点的感动。傲听到我沙哑的声音，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应有个好男人宠着。那样才可以在哭完后累了的时候有个肩膀倚靠。痛苦在这些天已把我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心里深处已在渴望有个人来安抚。于是我把地址告诉了傲。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傲出现在我的门口。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还有我最爱吃的云南过桥米线加蛋，蛋是五成熟的，正是我最喜欢的口味。我又哭了，倚靠在傲宽厚的肩膀上，第一次哭得那么尽情。哭到筋疲力尽时，我们忘了时间，忘了一切，在曾经是睡着浩的床上疯狂地爱着。傲就像一个英武的勇士，填饱了我的寂寞。却抚不平我受伤的心。

我对浩的感情犹如锯子割在绸缎上牵牵扯扯地痛着，从未间断过。虽然浩是为了事业而不顾我们四年感情狠心抛弃了我，投靠了另一个像公主般的女人。我也曾恨过他，怨过他，可我还是爱着他。浩就像一匹无情有残忍的狼，要让他流露真情的一面只能在他最脆弱时。可我从没见过。所以到了现在我仍不死心盼望着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浩走的时候说如果我真的爱他就应支持他做好自己，可我明白如果我让他做好自己那我就只能当他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我做不到。于是他丢下了我。

而傲就像一条痴情的狗。围在我的身边极力讨好我，不求回报，只求我快乐。他用在云南所悟到的灵感为我设计了一大堆特色的服装，为我料理三餐，还说要给我一辈子的幸福。他还曾温柔地抱着我说：如果有一天失去你，那我宁愿选择死去，也不要去承受失去你的那种痛苦。那一刻我知道，这个男人对我的爱已经超越了我对浩的爱。至少我不会为了浩去死。可我清楚我之所以会与傲在一起是因为迷恋他的身体，我需要他的爱来淡忘那刺心刺骨的痛。我不会爱上他，或者有一天还会腻味他。我不想伤害他，但我又舍不得离开他。于是我觉得自己像个千古罪人，为了弥补他，我在床上尽量表现得风情万种，我爱在他的身上就像吸骨头里的精华般用力地吸着，傲说我像个妖精。没错，妖精都不是好人。

与傲在一起的十一个月零三天的早上，第一道光线从窗廉穿进来时，我正与傲像烈火般纠缠着。房门突然砰一声被打开，竟然是浩。我忘了他还有我的钥匙，忘记了当时应该要换锁。我更忘了他带给我的伤害，既然在见到他的一刹那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傲从容地帮我盖好裸露的肌肤，像小狗一样舔干我的泪水。浩的眼神空洞洞读不出文章来。

我竟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内疚感。当我轻轻推开傲的脸时，我看到他的脸上挂着受伤又恐慌的表情。

客厅里柔和的光线与紧张的气氛极不协调。浩率先开口。

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你的心里还有我，我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边。

我冷笑，笑得有点像只老谋深计的狐狸。

你的脸皮可真厚！你说什么小妖要回到你的身边？告诉你，别妄想！小妖已经是属于我的了！傲气得有些失控。

小妖，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应该明白我的苦衷。我当初之所以弃你不顾也是为了以后能让你的生活过得好！浩全然不理傲。我知道这并不是浩的真心话，可骗不了自己心里正有种开心在蔓延！

我始终不吭声。怕自己一出声就会说出伤害傲的话。

傲冲过去向浩挥着拳头：滚！你给我滚！

小妖，我知错了！在一个人的日子里我真的知道了你是对我最好的女人！我不能没有你啊！小妖，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浩跪倒在我面前。我竟然在浩的眼中读出真心来。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当我还沉浸在喜悦里的时候，二个男人已经打成一团。

傲就像发疯的狗，挥着凶狠的抓子拼命攻击敌人。浩渐败下风，在情急之际，我奋力为浩挡下了傲狠狠的横扫一脚。在我倒到冰冷的地板时，我感觉到下体有股热流在往下涌，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傲像海啸般的咆哮声。

一日之间，我失去了爱我的傲，还失去了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一个可怜的小生命。我躺在四处都是白衣天使的地方，依然不懂得后悔。因为浩温柔的手有再度握紧了我。傲走的那天，他在我的耳边说：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记住，我恨你！我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对他只有无尽的歉意。

没想到我却真的会一辈子都要记得傲。04年的情人节，我收到一封信，是傲寄过来的。信的内容只有短短三行：“我曾说过，失去你我会选择死亡，我不愿在这个世界见到你躺在别人的怀抱，我没勇气去承受那种巨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在云南我们掉队的把个草原，我已把自己的灵魂埋在了那里。我说过，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我忘了哭，忘了害怕，忘了伤心，仿佛跟着傲失去了灵魂……

直到凌晨一点，浩才醉熏熏地回来。04年的情人节，我一个人过，换了是傲他肯定舍不得。我木然窝在沙发里，哭干了泪水。茶几上的花瓶被浩碰到,水泼了一台子,几朵鲜花睡在水中,让我想起曾有本书描述过电影里奥非丽濒死。浩粗鲁地抱起我扔到床上，我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我像发了疯拼命打着浩，就像傲那天打他一样。浩手上的力气马上聚集在我的脸上，刮得我感觉到自己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我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我狂骂着他：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我拼命把他赶出门去。浩回骂着说我是个疯子。对，我疯了。门“砰”声关上，震得我感觉就像天崩地裂，我知道，从此以后我与他就像锋利的锯刀干脆利落一下就把绸缎割断不会再有牵扯。我也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快乐，失去了所有……

从此，我就不断做着同一个恶梦，我知道，傲这一生都不会放过我。我罪有应得，因为我不是个好人。所以，我必须承受一辈子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