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一天,也不知是哪一年,我渐渐地喜欢安静了,不怎么爱热闹了,那激情的焰日渐低矮,豪气也一天天地短下来,不再轻易流露自己的欢喜和悲伤了,在许多场合,就像葛朗台清点匣子里的金币一样清点嘴里的语言。
烦恼的时候不再发牢骚,静静地看着、听着、想着。没那么愤青了,遇到不公的时候,会告诉自己,社会就是这样,似乎已看破了红尘。遇见弱者还是会心疼,还是会帮助而不会再抱怨社会不公。
似乎什么都看得很淡,不再去计较那些种种。偶尔吃了亏,也懒得去找人理论。心里有再多的委屈,都不会随便倾诉;身上有再深的伤痕,也不会轻易表露。尽管活得很累很苦,甚至身心疲惫,依然面带微笑,依然面不改色。
人家八卦只聆听、微笑,不出一语,不交一言,甚至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去装;被误解了,也懒得去解释,不悲叹,也不艾怨;渐渐地讨厌酒局、KTV,喜欢亲近自然,看不惯的事情逐渐习惯了。
老朋友多年未曾联系,竟也不想不提。偶尔心底闪过骚扰一下的念头,一个转身晃悠,又觉得可以略过去。老熊在打牌吧?徐总新换的70后在身边不方便说话吧?李教授在开会吧?想想,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说,身子、孩子、房子……都是一些古老的话题,翻来覆去,了无新意。这样一想,便觉得电话可以收一收了,甚至连微信、短信都可以略去不发了。
面对一大堆正在推杯换盏、吞云吐雾的人,面对那闹哄哄搭起的台子,彻底地没了主动的心。不再费心去巴结讨好别人,不再为了迎合他人说些违心的话,也不再为了显示、炫耀自己而喋喋不休。遇见那些坐在台上的人物,索性闭了嘴,让能量丰富的人去轰炸吧。
对一些事情不会较真了,特别是与自己亲近的人,能包容就包容了。也不再和妻子吵了,生气永远不敢太久,觉得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俩人能相遇相守就是一种缘分,于是,先低头、先道歉、先呵呵地笑。
兄弟姐妹重逢,几个人,就像参加一个秘密的宗教仪式,微笑,点头。即使促膝而坐,也不必然会谈心。即使谈心,也不必然会有所企求──自己的抉择,只有自己能承受。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已经了然在心。
偶有亲友小聚,通常也只约三两个人,烧一壶开水,慢慢地注入茶杯,看茶叶缓缓地升腾,伸展开身躯,将水染绿,又默默地沉入杯底。可以说点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可以想点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想,任思绪或远或近慢慢地漾逸。
参加会议,先找到自己最舒适的动作,靠背,低头,假装记笔记。听领导作那些重重复复的重要指示,听别人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起立的时候起立,不再轻易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情感,不再试图用言语去征服别人。
在路上走着走着,被急驰而过的车辆惊出一身冷汗,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对方一句粗话飘来,我刚要张口还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这种人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好讲,赢了又能怎么样?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被疯狗咬了还要咬回去!
人类的悲喜并不完全相通,我的喜悦可能会刺激别人的悲痛;我的难过可能会淹没于别人的欢声笑语之中;我引以为豪的成就,我破天荒取得的突破,在别人看来或许微不足道;我撕心裂肺的伤心别人也并不会与我一起承受。
真话伤人,假话伤己,无语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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