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的外表
疼是一种花 开得乱颤疼把身体当作鸡蛋 安详地孵
直到体内诞生出一只从没见过的动物
夜里 疼漫无边际地扩散开去
疼是一个烟囱 升起袅袅炊烟
让远在他乡的行人想起家乡
“别忘了一日喂一次草
否则它尥蹶、咬绳”
田野里的农民忙着拾稻草
孩子们掉进深深的疼里
有一个人的烟囱终日冒出熬中药的味道
长方形的疼
疼是一个长方形 马在四周吃草医生在一旁散步 它哭起来囫囵吞枣
把一个个枣核吐在白瓷盘上
疼加入流浪汉的队伍
在寒风呼啸的民政局救济窗口
等着发给一个窗户
疼是一个三轮车夫身上装的窗户
玻璃被高涨的物价砸破了
风呼呼刮进这个贫穷的家
疼很渴 那儿常年干旱
人烟稀少 一股浩大的荒凉在那儿成长
疼的广泛性
疼是一种啮齿动物 关在里面悄悄地啃一匹马跑向天涯“去告诉那儿的疼,
我们这里大办工厂,广收员工。”
一个怨妇的眼神倾泻出深深的失忆
“那个喊得最响的其实一点不疼,
那些沉默不语的才是真疼。”
图书馆门前的草地
儿童抬脚要踩一只蜗牛
“别!疼啊!”
它没有痛觉神经
在目前的中国
没有痛觉神经的人是幸福的
一则招工启事贴遍各处:“本公司急招3000名忍痛者,
打了不许喊疼;第二,踹下楼不许喊疼,
第三,年终领不到一分钱工资不许喊疼。”
液态的疼
疼是一滴水 叮地打在玻璃上让屋里的人内心颤了一下
谁也没勇气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它贴着冰冷的玻璃 脸色苍白
疼得打滚“你被谁害成这样子?”
人们屏息凝视 倾听它微弱的呼吸
我从一个冷漠的男人那里逃出来
可怜这个没长骨头的疼
脱离了坚硬的物体就不能独立
“我的骨头被自己死心塌地抽掉了,
当初爱上这个男人,打算被淹,
打算成为一个湖泊,永远被宠。”
一名晚报记者挥笔写下:“疼是一种液体,
在进入别的海洋时被淹。”
装出来的疼
女人善于装出一股可爱的疼扑通一声跳入游泳池 水被挤疼了
一池子浪花在撒娇:“你赔你赔你赔嘛。”
男人难辨真伪
给每朵浪花贴了一块伤湿膏
大家揉着自己的肝、肺喊:哎呦、哎呦
在月光朦胧的夜里打马出门
要用棉布把马蹄包起来 轻轻地跑
折断树枝 要先给它打麻醉针
对爱人说狠话 要先给她服止疼药
接吻之前 要先把你的牙齿包上棉布
往墙上钉钉子 要先对墙说:“哦乖,
不哭,一会给你糖吃。”
飘扬的疼
疼是一只风筝 医生执着线在下面跑“轻点轻点” 病人忍不住呻吟
不要放得太高了 要让它认得回来的路
疼是一个容器 满出来了
一个女子捂着肚子蹲下
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孵卵
它要人们忘掉它
人们偏像记住烈士一样记它
医院的病房里
花花绿绿的风筝在飘扬
把医院打扮成儿童乐园
“妈妈,我也要住院。”
疼突然缩回毛茸茸的爪子 不见了
一个盲肠炎患者觉得里面全是毛
多吃褪毛药 把毛褪净
铁面无私的疼
风吹过来 树叶疼得沙沙响屋内一人脸色发白 汗珠滴答掉下
有人不小心捅了疼这蜂窝
满屋飞着这些透明小虫子
疼软硬不吃 当它找上门来
你给它倒茶让座、递烟送酒统统没用
它铁青着脸 一言不发
静静坐在椅子上
主人在一旁抓耳挠腮
“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纪委书记?”
风欺软怕硬 它吹过一片石林
被牙尖嘴利的石头撕得鲜血淋漓
落荒而逃“我没有痛觉神经。”
“在非洲某部落有一个村子的人全身透明,
没有痛觉、味觉。”
那是一块被疼痛遗忘的地方
没有痛觉的人生必是平淡无奇的
扩散的疼
往水里扔一块石头要当心一圈圈扩大的疼
成为鱼的传染病
往人群里扔一块石头
疼痛也会一圈圈扩散
让人们加快脚步 跑向税务局
“这个月我疼了5次,要交多少税?”
月光清幽的晚上
疼坐在石头上梳理自己的羽毛
车祸里断掉一条腿的男人
喊着:“快给我拿一根笔来。”
疼常被人们画成一个三角形
一堂数学课不断冒出浓烟
“三角形内有人放火。”
疼就是一场考试
许多男人在恋爱中考了鸭蛋
疼给全院病人家属织起了毛衣
冬天来了 皮肤有无数个小洞
有无数条小虫钻进去取暖
在里边排练文艺节目
乡村之疼
疼是村庄上袅袅上升的炊烟异乡人来到村口
“哪家饿得越深,炊烟越粗。”
每日扛锄头下地的农民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忧愁
那是种富贵病
治起来挺费事的
沉默之疼
疼是一种白羽毛动物伏在人们心里孵卵
孵到人们像母鸡般
咯咯咯咯跑到书桌前拿起笔
把疼的形状画出来
有的说它像一只刺猬
有的说它像一把铁锤
有的说它是一个漏斗
在路上碰到熟人打招呼
“今天你服了几粒治痛药?”
有人认为应该把疼写成一部长篇小说
有人认为应该把疼拍成一部电影
沉默的大多数则认为
应该用选票把疼推上去组成一届政府
疼老谋深算
“我率领13亿中国人白花花的肉体
奔向幸福生活,国外名医也拿我没办法。”
疼痛发作时
大多数人选择沉默
文学港 2014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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