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先

　　父亲割麦

　　他从瘾里挖一锅烟

　　用手指摁了摁

　　跟头顶的太阳对个火

　　汗还未落尽

　　熟透的麦垄香又飘过来

　　他赶紧吧哒几口

　　在鞋底上磕掉烟灰

　　用脚蹍了蹍

　　干咳两声 弯腰拾起镰刀

　　他起身打腰

　　于涌动与静止间

　　双手翻拧

　　他弓身割麦

　　仿佛逆水行舟的老艄公

　　把迎面风浪揽入怀中

　　村庄的小河

　　挽住村姑发髻的绿绸

　　挽住两岸五谷的芬芳

　　四季农时流去流来

　　镰刀和锄头的歌谣

　　不再被年轻的河水争相传唱

　　晨光擦亮清澈民风

　　青草露珠的诗歌

　　与虫吟鸟鸣的韵律合拍

　　土地的庄稼 应着庄稼人的手势

　　集合 操练 生长

　　叶子是绿色羽毛

　　花香是幻想的翅膀

　　八月的小河 涨满父老乡亲的心事

　　泥土的根已系不住箭矢的心

　　儿孙们一个个像脱缰的野马

　　小河的梦揣着村庄驰向远方

　　背 景

　　以一片玉米地为背景留影

　　手扶地头的一株

　　我便是她们中的一员

　　她们便是我的姐妹

　　我在低处 花粉在高处

　　她们都高我一头

　　她们都怀抱出生不久的婴儿

　　婴儿的花红线头发格外鲜美

　　仿佛明天的灯盏

　　这些年轻的母亲 我和她们一样

　　裸露在风雨中

　　跋涉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我们携手并肩赶往秋天

　　我被这片土地揣在怀里

　　是和庄稼一样被它宠爱的儿女

　　互为背景 定格于这时光一瞬

　　互为印证 我与这片庄稼地

　　前生后世不离不弃的缘

　　桃

　　不断放大 挤疼天空

　　俊美的脸 太阳的手指一摸

　　就红了 妈妈叫桃花

　　生下她狠心而去

　　枝头上的久久眺望

　　总有一种失重的感觉

　　生得那么甜

　　多少人踮起脚尖够她

　　钻进内心里的虫子

　　啃噬着一颗心

　　真的被人摘走那天

　　唢呐声里 我看见垂落的恋乡泪

　　既当爹又当娘的桃树

　　伸着枯瘦的手臂送她

　　暮晚 桃树还站在山坡上望着

　　一阵秋风 把它吹进夜色里

　　文学港 2009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