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门进屋的时候,赫然发现有一只鸟。房是新房,但还没有装潢。七八十平方米的面积,因为未装修而显得空旷。鸟见人来,惊慌地在屋子里飞,翅膀扑扇的声音特别响,很着急很绝望的样子,面对明晃晃紧闭的窗户仿佛欲破窗而去。其实有半扇窗户是打开着的,但鸟看不见,抑或它太惊慌了而失去了辨别的能力。他连忙跑过去,打开窗,挥舞着两只手对鸟说:“去吧去吧。”但鸟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它更加慌乱,只在空荡荡的房子上空飞,而断然拒绝飞往他挥舞着手臂的方向。他为鸟儿听不懂他的话而着急,他有些累了,颓然地放下手臂,喃喃地说:“你怎么那么笨哪!”
鸟儿显然也累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落下来,而两只小小的眼睛却仍然满怀戒备,翅膀舒展着,仿佛随时腾空而起。
他张望了一下房子,他想鸟在里面呆了或许不只一天,它肯定饿了,可是他知道房子里没有一点吃的。
鸟仍在一下一下惊慌地飞,翅膀显得有气无力,有一次停落下来的时候,还在他放在墙角边的竹竿上滑了一下脚。
“你这只笨鸟,你不饿死也得累死啊!”他说着,便果断地朝鸟扑了过去。鸟惊叫了一声,其实那声音细弱得很。如果他有透视眼,一定能够看见那颗脆弱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他们在那间灰白的房子里跌跌撞撞地追逐、逃跑,房子里灰尘弥漫。好几次,鸟飞到那扇打开的窗户边了,仿佛立马就可越窗而去,可鸟还是惊飞在与他的周旋里。他气喘吁吁,汗水流满了脸颊,显得有些狼狈。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样做,就为了一只又笨又傻的鸟?门一关走人,眼不见为净,随鸟自己去瞎折腾吧。
想归想,他还是没有停下来,而鸟终于被他捉在手里了。
那是一只小麻雀,柔软的黄绒毛,柔和的小眼睛,还有淡黄色的小嘴。鸟儿看他时眼神纯净、无助,似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下楼去小区的商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一只面包,用瓶盖盛了水,把面包搓成屑。麻雀或许太饿了,或许终于看出他没有恶意。啄着,一点一点,像小心的天使。
它凌空飞去的时候,啁啾着,那声音,如仙乐纷飞。
她听他讲完这些的时候,不由感动得流下了眼泪。那之前,她的感情天平已在两个爱她的男人之间稍稍有了倾斜。相比那套无钱装潢的七八十平方米房子的主人,她更愿意嫁给那个装潢得豪华一新的两百多平方米房子的主人。可是那一刻,她终于改变了主意,她想:一个对鸟如此深情、疼惜的男人,肯定会甚于百倍、千倍地疼爱他的女人。
他们婚后的某天清晨,有只鸟飞来啄他们的窗。“笃、笃、笃”,仿佛窗玻璃是琴弦,而它的嘴在上面兴致勃勃地弹着乐曲。她唤他来看,说:“是不是你放飞的那只鸟?”
他过去看鸟,鸟停止了啄窗也看他。他已不记得是不是那只鸟?可是那一刻,他看见了它的眼神,纯净、深情,如一汪清泉,于是他快乐地说:“是啊,是那只鸟!”
文学港 2009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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