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自家的乖,妻子别人的好。这是已往婚姻围城里男人的常论。于是,宝宝乖乖之类昵称不绝于父母之口;夫妻稍心气不顺,微存芥蒂,丈夫金口一开、手一伸、四指弯并、小指高扬:你能赶上××屋里人一个小指儿就行了。现今很少听到男人有如此扬眉吐气之举。男人们都感叹:当今世道,阴盛,“娘们”都成了太阳。话语肯定了女人的地位、作用、价值,只是心虚气短省略了下半句:阳衰,“爷们”变成了月亮。
我爱人与别人的爱人相比也许不足,配我却绰绰有余。我是叫化子不敢嫌芥粑,尽管妻子是出了名的“懵瓜”。
农历五月,绿艳艳的黄瓜有着手指大,伴着未谢的花疯长。妻一人忙里忙外,家中、山上、田野应接不暇,园圃经常漏落、照管不周。村中未上学的野孩,也往往见缝插针,欺负无男人在家的“娘们”。一日,野孩光顾园圃,见妻上园圃摘瓜,忙乱闪躲,踏坏瓜蔓,妻惊觉瓜儿被摘,知为野孩所为,心痛异常。在乡里,许多妇女目击此事,想到栽培之苦,常作泼妇骂街、诅咒。不但园里骂,而且绕村泛骂一大通,以求解恨。
妻愤怒至极,边理瓜蔓边唠叨:阎王收娃崽!太可惜了,这时怎么能吃呢?大了摘,我还好想些。及至可吃之日,妻再度上园圃,吃得的全被摘,唯剩一些小的、伴着黄灿灿的花,犹如一片湛蓝的天空悬着一轮轮灿烂的太阳朝妻挪揄。
“姐,没找着菜?”妻提着空篮回家,村里的大娘大婶们问。“哎!瓜儿还小,不能吃。”妻怏怏地答。野孩觉得好笑好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父母传讲。
晚上,五六个妇女一起上门道歉、认错:“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妻不知发生什么事,吓得不知所措。细问,大人才将小孩所言之事俱一一道来。“姐,孩子小,讲话要明。要不,他们真的等大了来摘,这些背万年时、砍老脑壳死的,听不懂话,还说你比懵瓜还懵……”“不要骂孩子,如今这东西不值钱,城里的东西像屎一样挤进咱乡里,就拿黄瓜来说,赶起场来,一块钱七八斤都没人要。你们说这瓜,哪家没有?哪家买不起?别人的香,孩子们不是存心偷,只是玩玩、图新鲜。”从此以后,家里的菜园不再有野孩光顾。
以前,在家村,半边户家庭苦,自己苦妻子也苦。工作时,妻子独自一人劳作,脸朝黄土背朝天,无人伴随,嘴巴整日紧闭,闷得出酸水;节假日,丈夫抽空帮忙,体力不胜,又让妻子心痛。因此,上班闲暇,半边户家庭的职工爱侃:什么希望在田野,什么家拿大米好吃命苦,什么节假日是“劳改犯”,什么工作日是“刑满释放”……如今半边户家庭不比往昔,责任田承包给人,有的妇随夫,有的做生意攒钱。有些先前的职工看不惯说:“如今这世道,工作人员一个个拖儿带女,不这么做,操心别人不晓得他们有老婆,羞!羞!羞!哪像那时我们。”
说归说,如今妻子随丈夫谋生很有好处:不但挣得钱,而且给丈夫炊煮,带来餐饮之便。男人牵挂少,工作尽兴。但现在半边户职工侃劲更足,苦诉得更有板有眼,重复着先辈的话题,淋漓尽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只是乐侃、调侃,不这么侃,好像吃饱喝足,撑胀肚皮没些笑料,不利于消化。但我是例外的,原因是妻“懵”,“懵”得让我不敢背着她开心。
妻嫁到我家,几乎极少休闲。开始,父母也叫我带妻一起过,家中有哥嫂照顾,责任田他们可帮做。妻总觉得,父母年老,尽孝之日短,夫妻相伴之日长,如此做不妥,于是留在家中种田理家,与哥嫂们一同照顾父母。为了搞好工作,妻叮嘱我别怕花钱吃食堂,自己不必另起火;双休日不准我回家帮工。她说:我俩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让哪个操心哪个。感念妻子通情达理,关于妻子对我的支持,闲暇之日,我异常想念妻,常有一种内疚感与幸福感纠结心头,拙作《过不去的双休日》已叙,不再赘述。
妻子很苦,但从不见她满脸晦气,撅着嘴可挂一个大吊壶式的一副厌世忧怀不得善终相;再苦再累,她总乐观进取,一脸的灿然。当假期回家探望父母,目睹婆媳相处和睦,家料理得井然有序;闻听邻人对妻子褒赞有加,心里总是乐滋滋的。背地里,也有人说妻“懵”,不知随夫、不会享福,自己累死累活养“小白脸”,没心计,万一……
“懵”妻我爱你,我深知与你相遇相伴是福,我将永远珍视这份五百年前同船共渡修来的造化。不论何时何地,不论世事变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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