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社会形态都有它特定的词汇,它们是将思想和生活精彩呈现的载体。离开了它们,以往的历史无可循,将来时代难以改写。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词汇更加丰富多彩。但许多鲜活的充满时代感的词汇却来自地域南端的广东,也是时代最前的广东。整个广东在最近二十多年里十分风光,而深圳更是独占熬头。经济对文化的影响力只需听听粤语歌的流行以及广东词汇“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情况就一目了然。
语言是在载体,然而又不仅仅是载体。没一个特定的词汇都浓缩了现实和思想,都标志时代的印泥。深圳的特殊地位,使深圳的特殊词汇无冀而飞,遍及全国,改变了人民的生活。
打工
在最近几十年里,“打工”一词应该是被言说频率最高的词汇之一,它是昔日刻板的意识形态的松动和财富驱动合力作用下出现的,它当然起源于广东,最有可能是深圳,深圳建设向,“打工”一词正是以深圳速度传遍全国。它引来的是全国上下的一次大震动,改变了城乡结构,改变了生活方式,当然也改变了整个社会面貌。
它曾经是许多人追寻梦想、实现梦想的翅膀,承载着许多人的热情和执着,在最初的日子里,这个词是是生机勃勃充满理想色彩的深圳甚至出现了“打工文学”这一文学样式,一个特殊的群体,一个决意要用热血和辛劳改变自身命运的群体,用笔以城市生活为范本开始写生,这种文学样式的好处是洋溢着激情、饱含着真诚,缺点也不言而喻,激情的内在因素未必一样,但表现形式却大同小异。因此,此种文学作品大多似曾相识,不有个性的难免肤浅。
“打工”一词的含义并非一成不变,以前这个词多散落在工厂里,在建设工地,而如今许多机关人员也开始使用此词,概而言之,下属皆为顶头上司“打工”,这种意义上的“打工”开始在深圳各机关盛行。
它的背后直接表明了社会等级阶层,有人打工,当然就有人当老板,强弱自见,随着这些年的经济的发展,这个词,尤其是弱势群体口中流传的这个词已经不再有昔日的生机和吸引力,相反社会的不公,贫富悬殊的扩大,使得这个词浸透着无奈和沉重。
民工
没有哪个名词比它更让人产生义愤了。背井离乡的他们,为了父母妻儿过得更好,不得不丢下那一亩三分地,离开炕头,跑到人海中来讨生活,父母的赡养费,儿女的读书费,靠喂猪和种田远远不够。大概上天不愿这些早出晚归、春种秋收的生活还太悠闲,因此,逼迫他们押出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像牛一样地在城市里耕耘他人的豪宅和花园,自己最后卷一床破棉被和旧褥子,挤进最低价格的火车,回家!
城市的上升速度和人类同情心的下降速度成正比,各位款爷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时,他们永远都想不起有这么一群人,抽着最恶劣的烟,睡木板拼成的简易床,每月800元寄给家里750元,他们不知道桑拿为何物,更不知道鲍鱼是何滋味,然而,他们建起了一幢幢高楼,一条条亮堂开阔的道路。
最脏最累的活是他们的,轻视的目光也投注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自己一砖一瓦建成的大厦里,连同样底层的保安人员也鄙夷他们,防他们如同防贼。城市需要民工的时候,用几张小钞把他们召唤过来,一旦城市定型,整个城市的文明人却都排斥着民工,将“脏”、“素质低”这样的标签贴在他们黝黑的疤痕累累的额头上,这累累疤痕正是为文明人筑造幸福生活时所遗留。
底层还意味着他们的要求无处可诉,他们的权利无可保证。“讨薪”一词则最集中体现了民工的处境,体现了两个阶层剑拔弩张的夸张和一触即发的紧张。“讨薪”最直接地扩散了空气中原本就少不了的“仇恨因子”。一个没有温情的社会,仇恨最终会成为极端行为的催化剂,谁来播撒温情的种子?
宵夜和早茶
一早一晚,广东人习惯悠闲地享受生活,这一点上,和成都人差可比拟,以广州深圳为例,早茶和宵夜的品种繁多,寻一个清净雅致的地方喝一碗清茶,吃几样点心,生活的滋味似乎就全出来了。早茶大抵清淡,因为是为白天工作垫底的,食物清淡精神则见清爽,谈起生意来便更精明。而宵夜则截然不同,目的在于放松和充饥了,一天工作下来,劳心劳力,不适作调养,明日岂能为继,而或,工作繁忙,晚餐有时急促甚至没来得及吃,此时饥肠碌碌,免不了要饕餮一顿,补充能量为要。
广东人贼精明,因为懂得这种生活养生之道,将生活过得实在些,该工作时拼命的干,休息时也是要彻底。宵夜和早茶让人生在拼搏进取之后也有真切的享受,于己于社会都是有利的,何乐而不为。
早茶和宵夜在广东不过是平常市民普通生活而已,但当这两个词奔赴内地之后,这两个词马上涨了身价。在内地,饮早茶的永远是大腹便便的官员及老板们的作风,平头百姓一个馒头、两根油条、三个茶叶蛋都能解决早餐,谁又想着花数十元上百元喝早茶。补充一点的是内地喝早茶常常比广州深圳费用还高。宵夜与早茶相比更贴近内地人生活,呼朋引伴,互吹酒瓶,常常年轻人才是宵夜的主角,往往它是渲泄情感的需要。
褒汤
广东女人除了性情和顺、吃苦耐劳的品格外,最让人称道的就是褒汤了。据说,广东人找妻子,其中一个标准即要能褒一手靓汤。其实,从褒汤可以看出广东女人的耐性,一罐汤要达到理想的火候,少则三四个小时,多则七八个小时,武火之后要用文火熬,像广东人这样重视汤的大概还没有。
一个熬字不仅是褒靓汤的诀窍,还是广东人为人处世的诀窍,自中古中国有句俗话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个熬字在现代眼光看出来是饱含无奈和辛酸的,对于女权主义者而言,免不了又要在这“熬”字上头发现血泪发现屈辱。不过广东女人的“熬”字可就温和多了,对她们而言,经营家庭,经营自己朝夕以对的男人也是像褒汤。年轻时也由着性子和男人争吵干架,这时是武火,数年后,摸透了性格,自然多了包容与怜惜,男人在外不容易,这时,改一改暴躁为温和,变偏执为忍让,委曲时也不过唠叨几句,碎言碎语浅骂几声,这正是文火。
在广东生活稍长久的话,回到故乡也忍不住要为家人“褒汤”,岁月和性情便全在这汤里了,可惜的是“褒汤”一词流传不够广泛,大概因为褒汤和人的地域性关系太大的缘故。
蹦迪
这个词是中西结合体,蹦是土生土长的中国词,这个迪倒是舶来品,“迪士高”的简称。是不是因为沾了点洋味,所以它在青年人中传播速度之快,影响之大很是罕见,年轻人总是热爱洋事物的。
动宾结构。蹦字很形象,凡尝试过“蹦迪”的,相信都会觉得“蹦”字无可挑剔。这是个充满力度、灼热骚动不安的字,写下这个字,就可以听到那串串烧的火爆音乐,看到一张张年轻的脸,脸上的汗水与莫名其妙的兴奋,你可以闻到香水、汗水、荷尔蒙、狐臭等共治一炉的混合味道。有时,你甚至能能闻到隐秘的化学气味(常常有人在此处大胆兜售化学药丸)、化学物质一旦和体液水乳交融,神仙境界不需要修炼就近在眼前。
由于体力与精力的无限膨胀,蹦迪才能大行其道,最初在深圳某个角落试探着落户。如今,所有年轻人都仿佛找到了一条正确宣泄的途径,够刺激、够high。但是在仔细瞧瞧“蹦”字,看到了吗?右边一个“崩”字,一但“崩”字过了头,是会“崩溃”的,化学药品让你身体崩溃、欲望和罪恶可能让你精神与身体双重崩溃。
当前时代,数这个词对年轻人来说最刺激也最暧昧,而且最危险。
“二奶”与“三陪”
从词语构造的角度,我始终对这两个敏感词语分析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从社会学角度来阐释,实在一言难尽。
它们表述的现象其实自古至今都有,压根不是新鲜事,但为什么到如今依然让男人浮想联翩,让女人咬牙切齿?它们特殊的“魅力”穿越千古。
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亲情、友情、爱情以外,到底还有多少种,“二奶”与“三陪”又怎么能宣位了?太复杂,懒得想!
这两个词从广东发端,给全国各地幸福家庭、政府机关带来了巨大冲击。多少家庭因为二奶破灭了,多少“公仆”因为“三陪”事发载了,不少道学家为此重谈老调“红颜祸水”。
一读这两个词,迎面而来,两种气味,一种为肉欲气味,另一种是金钱的气味,看来许多时候,肉欲和金钱可以摧毁任何海誓山盟和责任共筑的爱情堤坝,可以将人的道德底线压至肚脐以下。不过由此而知,能荣幸地和这两个词的男人当然都是有钱人,穷人关注更多的是吃与住,守着糟糠之妻过日子,哪里有余钱朝欲望里猛砸。
表面看,这些风光的女孩子很让人羡慕,例如,在深圳街头,如遇到一年纪轻轻的靓女驾一宝马,决大部分人会说肯定是“二奶”,然而常常却羡慕她能不劳而获,开名车住豪宅,当然,其实她们也付出过劳动,只是性质特殊罢了。但这种女孩子却未必自豪地告诉他人她的生活,因为她明白自己仅仅是一个男人的玩物而已,“三陪”女孩就更惨了,付出更多,收获更少。
“二奶”和“三陪”既是男人的附庸又是金钱的奴隶,她们肯定有过挣扎,但整个社会的价值观让她们中的许多愿意将灵魂当掉,贪图世俗的欢乐,不过却不敢暴光,只能没事偷着乐”。
顺便问一句,谁为这种堕落负责?喜好声色的男人,自轻自贱的女人,还是这个金钱至上、享乐为光的大社会?也许每个人都在纵容助长这种混乱加速这种堕落,也许,每个人都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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