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三天回门,就是说的回娘家。为了胡桃花回娘家,周福的二叔二婶费尽了脑筋,既要胡桃花按照习俗回到娘屋,又要保她回得来,一筹莫展,想不到好的办法。那时候的乡下,别说二十斤大米换来的媳妇,就是花百元千元娶的媳妇,一回娘家就有去无返,从此杳无音讯的事很多,就这附近的几个村子,这几年就有好几起,有的是半路丢掉男人跑了,有的自个回娘屋再也不回来了。弄得鸡飞蛋打。周福是周二叔大哥唯一的儿子,生来就有些傻,天生的痴呆。长大后成了光棍,二叔二婶一家是想尽了办法,才给弄了媳妇来。如果能生个娃,下个崽,周家大哥的香火还不至于断了。他们原本就没有多想,只想是个女人,有手有脚,往后打鸡下蛋就成了,没想到这女人还如花似玉一般,弄得村里人看了后就羡慕不已,说是周福这人是傻有傻福,懒有懒福。如果让胡桃花带周福回门,娘屋的人,娘屋的亲戚,一见周福那傻呆的、丑陋的模样,而且一大把年纪,三十好几了,她的亲妈肯定死活不会让那胡桃花再回来,而且一旦撵周福一个人回来,走过的路都找不着,不走丢才怪。周福原先就走丢过几次,幸亏是在村子附近,找过一天两天就找回来了。这次不行,四五十里的路,爬坡上坎,翻山越岭,肯定不能带去。
周二叔二婶费尽心思,叫自己老大老二去,都不愿意,都是二十多岁的人,都谈了自己的对象。找个村里的青年去,又不放心,孤男寡女同行,路上把胡桃花奸了,鬼才知道。而且胡桃花长得那么好看,不动色心才怪。周二婶突然想到向树,才十五六岁,才读书回来,还是个童子鸡,有色心也没那个色胆。而且向树这样的人只要走过一次,就认得那地方,如果胡桃花真的不回来,往后也可以由向树带路,去把送的大米要回来。周二婶的建议,周二叔也觉得好,认为自家的婆娘的主意不错。
但是向家与周家在村里历来不合,都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评工分呀,分粮食啊。队里为了平衡两姓的矛盾,向姓的人担任队长,会计记账,周家的人当仓库保管记账,公平合理,争吵就少了些。这次周福结婚,去的人,送礼的人基本是周姓的沾亲带故,向家的人除了看热闹,没一个送礼的。这也不怪人家,人家向姓的婚丧嫁娶,自己那懒侄儿周福,就没去送过一次礼,而且厚着脸皮每次都跑去白吃白喝人家。
办法是有了,可是向家会同意吗,周二婶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向家。还没进门,就碰见向树母亲出来喂鸡,抓了把粮食往地坝一丢,那群四散的鸡仔都叫着跑了来争抢啄食。她一见周福二婶就笑嘻嘻地说:
“他二婶,你家周福好福气呀,娶了个漂亮媳妇,你不在那儿守着,跑我家来干什么?当心被哪个男人勾走了。”
“大妹子,只要你家向树不勾走她,我就放心了。进屋说,我找你有点事,求你家帮个忙。”
“求我家帮忙?哼,有好事吗?进屋吧。”向树母亲撒完粮食进屋去了。
“向树在家吗?”周二婶一进屋就四处张看说。
“在啊,这不农休吗,还在蒙头睡觉。你是找我家还是找向树?向树为你那侄儿的婚事把家里被盖棉絮都赔进去了,我到现在还心疼呢,你又跑来有什么事?”向树母亲脸色不好看了说。
当着向树父亲和母亲的面,周二婶这才把打算请向树陪侄儿媳妇回趟娘家的事说了出来。向树父亲一听马上反对,说周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找啥人都不该找向树呀,而且向家与周家在这事上没半毛钱的关系,又不沾亲不带故,凭什么呀!向树母亲更是说得明白,自己儿子还小,还没长醒,一路跟了去,名声坏了,往后这十里八乡的姑娘哪个敢嫁给儿子,你这办法是害了儿子,败坏儿子的名声。而且还说,那女人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万一在路上,在那荒山野岭勾引儿子咋办,你不怕丢人,向家怕丢人啊。
周二婶当场弄得很难堪,骑虎难下。说实话,这主意她也觉得丢人,丢脸。找向树是没办法的办法。只要出门去,去村里一说,找个人陪侄儿媳妇回门,那些个男人不争先恐后才怪,那是把侄儿媳妇往虎口送呀。所以眼见向树父母拒绝、生气,周二婶还是耐心,有点脸皮子厚地立在那,任随向家两口子奚落。
“爸,妈,你们吵啥?”向树披着衣服,揉着眼睛从里屋走了出来说:“我都听见了,周二婶,你先回去,等我跟爸妈说好了才来找你。”
“谢谢向树,谢谢大妹子、大兄弟。我走了,你们向家是大善人。”
说完周二婶就赶紧走了,走时心里还在想,菩萨保佑,但愿向树这小子说得通他爸妈。就一阵内心欢喜地往家走,去告诉自家的男人。
看见周二婶走了,向树母亲情不自禁地担心问儿子:
“向树,你真打算要去?你是不是被那女子的美色迷住了?”
“向树,你去不得,去了你往后的名声就坏了。”父亲也说。
“爸,妈,你们都想多了。你们不觉得桃花姐可怜吗?造孽吗?嫁个啥样的男人,往后还不知道怎么过,还要遭多大的罪,受多大的苦。如果她是爸妈的女儿,你们眼见不管吗?”向树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陪她走一趟,就当是兄弟陪大姐姐走一趟,名声又坏得到哪儿去。我还小,我不会去乱想,乱干,我有分寸。爸妈,你们要相信我,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还相信谁?爸妈,我是有文化的人。”
“你不胡思乱想,万一她要胡思乱想呢?万一她不是个正经女人呢?你咋办?”母亲提醒说。
“妈,你们不了解她,她肯定不是那种人,是个正经女人。爸妈,你们想,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为啥要嫁周福那样的人?肯定有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向树坐到母亲身边说,“你都知道,她那天把周福屋里的脏东西都弄来烧了,烧得自己连被盖都没有了。还有她结婚连一件陪嫁都没有,说明她娘家屋里头穷成了啥样。爸妈,我只是想陪去看看,到底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家是啥样,好吗?”
“他爸,向树说的也对,那女子着实可怜,好花插在了牛粪上。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让他去走一趟,也没啥。他爸,你说句话呀。”向树母亲也难过地说。
“你都说了,去就去吧。周家虽然是外姓,但那女子无辜。向树,你明天早去早回,弄明白回来给爸妈说。”父亲说。
“妈,既然你们都同意了,赶快弄饭吃,我肚子早就饿了。”向树说。
“谁叫你睡懒觉,该饿。”母亲说。
向树终于心里轻松了,他就是想弄明白胡桃花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下嫁到这里,下嫁给这么样的人。他觉得他该去弄明白这些,往后才知道该不该帮助她,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好奇心驱使他必须走这一趟,也许这一趟能搞明白许多生活中的奥秘,婚姻中奇奇怪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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