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的板下,黎广宇正费劲地寻找着。
“黎广宇,你找到了没有,我是重点班的。”陈嘉丽对她说。
黎广宇仍一个劲地找着,别的同学也挤了上来。
“我是(1)班。”黎广宇说到。
1996年8月,黎广宇小学毕业,来到了广州市第四中学。这时,人生似乎停留在另一个起点……
黎广宇不察觉地看了一下表,马上吓了一跳,连忙向课室跑去。
初一(1)班的课室非常洁净,明亮,同学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谁都不认识谁,没有话说,所以十分安静。班主任邹老师正在发《学生管理制度》。她一边发一边说:“这本书对于考勤员十分有用,例如对迟到……”这时,课室门打开了,黎广宇一头撞了进来。
“你是谁?”班主任问。
“我,我叫黎广宇。”
“是你,第一天就迟到,你坐那边吧。”
黎广宇坐了下来,旁边,一位男同学搭起了话来:
“你是不是推荐的?”
“不是,我妈花钱让我来的。”
“我叫王英贤。”
“老师,多了几本。”这时,后排走出了一位次高大的男同学。班主任接过书,叫住了他,对同学们说:
“他叫曹立,是你们的班长,还有梁惠捷和易俊萍是值日班长,至于其他的科代表就让同学们自荐吧。”
“语文科代……”由于同学们谁也不举手,邹老师只好费尽心思去选。这时,黎广宇心里思考着:“我能胜任文娱委员吗?能,我应该举手。”
“文娱委员就让……”班主任还没有说完,黎广宇就很坚定地举起了手。
“梁嘉勉吧。”班主任说。
黎广宇很惊讶,心里琢磨着:“不是说自荐的吗,那怎么?”
“梁嘉勉,这方面你很有能力,这学期的艺术节就交给你吧,还有一位……以后再说吧。”班主任说到。
黎广宇的手还举着,王英贤的手顶了顶他:
“放下来吧,你跟她们比什么呀?不过,你还真够特殊的,一个男生争什么文娱委员呀。”
黎广宇的手放了下来,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天边一片桔红,最后的阳光从屋顶上射出来。操场上,一场篮球比赛正在进行得火热,同学们喊声震天。黎广宇背着书包,旁边的同学挤来挤去,逼得他几乎站不住脚。一个球正迎面飞了过来。不知是本能的反应还是由于过去被球撞得太多,黎广宇把头向后一仰,避开了,可是,只听见后面“哎呀!”一声,他心里一慌,连忙回过头来看。只见一位女同学正捂着脸。黎广宇一直愣着,不知怎么办。这时,数学科代表曾燕先跑过来对黎广宇说:
“你走那么快干嘛,作业本还没拿,怎么做作业?”
黎广宇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次作业之后写着“找老师”。
黎广宇怅怅地走回课室,正好看见那位女同学在收拾书包。
“你是我们班的?”黎广宇不安地问。
“如果是别班的,岂不是被你撞死了。我叫邝倩婷。”
“我本来想道歉,可我不敢说。”
“你也够胆小的了,还有,老师找我做副文娱委员。”邝倩婷说。
“老师怎么说也不说?”
“你也是,当时你把手举高一点不就得了吗?”
“可以吗?我知道一般的老师是不会找男同学当文委的。”黎广宇说。
“算你倒霉了。”邝倩婷说。
天边一遍红霞,最后一道阳光洒落在美丽的流花湖畔。
黎广宇站在王英贤家的天台上,望着遥远的天际,感到了非常畅快。
“黎广宇。”王英贤叫到。
黎广宇转过身来,看见王英贤手里拿着一根木柴。
“你干什么?”黎广宇问到。
“我自创了一套剑法。”王英贤说。
“你开什么玩笑?”
“不信吗?你看着。”说完,王英贤真的耍起来,奇怪,还真的挺象的。
“你是看电视学的吧?”黎广宇说。
“我可以叫你,日后可能对你有用。”王英贤说。
“刚才谢老师忘拿录音机了,下节课是我们班的音乐课,你快点拿去。”班主任对黎广宇说。
“音乐室在哪?”
“唉,南操场。”
黎广宇穿过了校道,操场,来到了一座小阁楼下。这时,楼上传来一阵琴声,黎广宇慢慢地走了上去。楼上,门是虚掩着的,黎广宇推开门,把头探进去,只见一位中年老师坐在钢琴前。他不敢打扰,轻轻地走了进去,把录音机放在台面上。
音乐室里,椅子乱七八糟地摆着。黎广宇看上去感到很不舒服。于是,他从第一排开始,轻手轻脚地把椅子摆整齐。
“你是科代表吧?”谢老师对他说。
“不是。”
“你比科代表还负责那。”谢老师取笑道。这时,同学们陆续进来了。
这一节是艺术欣赏课,谢老师讲课很少带课本。尽管她讲的东西黎广宇大半都听不懂,但他还是尽量去听,去领会。
“这首曲子谁会?”谢老师问。“我会。”黎广宇突然脱口而出。
“你叫黎广宇吧?你起来哼一下。”
同学们都看着他,黎广宇站了起来。
“我还是坐下吧,我想过了,我不会。”黎广宇说。
“怎么,想打退堂鼓?在别的老师那里可以,在我这,没门!”
黎广宇没有办法,只好凭着感觉哼了起来。
谢老师一边点头一边说:“好了,虽然与这曲子天差地别,但也算你在作曲吧,可以……”
由于近来的数学作业特别糟糕,所以刘老师在放学后把全班同学留了下来。
曾燕先的,她例外,她应该是表扬的,你们看,她的作业一直都是非常认真的,你们哪一位比得上她?”刘老师说。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在老师那里把本字取回来。
“黎广宇,你无数次写着‘找老师’你都没有来!现在你等同学们都走了,你才来找我。”刘老师说到。
黎广宇拿着本子到办公室门口等着。
刘老师拿了午饭与另一位老师走了上来。
“有学生找你呢。”那位老师看了一下就走开了。
“进来吧。”刘老师说。
黎广宇怯怯地走进去。
“看你的样子,挺怕事的,不象是顽皮的学生。我看,你是不好意思才不来的吧?这样反害了你自己。”……
就这样,刘老师一个中午没有休息,直到黎广宇把作业理清楚。
“以后的作业就别找我了,找同学,我和曾燕先说好了,找她去。”刘老师说。
《十七岁的承诺》附稿中这样写到:刘老师没有少批评我,但是她对每一位学生从没有偏见。我对她很有好感,不知是她的严厉和她是外地人的缘故,有许多同学都不喜欢她。
这一节课,谢老师给了同学自由的艺术时间,让同学们都拿出自己的绝活。黎广宇也准备了一个诗朗诵,为此,他兴奋得一夜没睡。但是,由于是已成习惯的原因,一到上课,他就不愿意出去。
结果,走上教坛的几乎全是女同学,看着看着,黎广宇心里有点痒了。
“好了,你们男同学就那么甘于沉默呀?”谢老师说。
这时,王英贤一手把黎广宇扯了起来说:“老师,这家伙行。”
谢老师重重地点了点头。
黎广宇也有些来劲了,他想走出去,可是音乐室的座位是连着的,黎广宇是坐在中间,于是,旁边的同学纷纷把椅子往外靠,在中间留出一条路。黎广宇走了上去。
黎广宇突然感到这时的一秒钟也走得很慢,短短的几米路他似乎走得很费劲。
“黄河之水天上来,排山倒海,汹涌澎湃……”准确,抑扬的句子像洪水一样,倾泻出去。黎广宇感到自己的感情无法控制。连自己是否读错了也感觉不到。只是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值得注意的是,自此至终有一个人鼓掌特别响,她——就是文娱委员兼音乐科代表梁嘉勉。
和以前不一样,黎广宇一到体育课的自由活动,就独自站了出来。其他同学的活动从一开学就有他们组织的了,时间一长,他们就习惯了。就是现在想加入也不会受欢迎的。正当黎广宇孤独地走在校道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黎广宇回头看了一下,由于刚入学不久,同学们彼此还不熟悉。
“我叫梁嘉勉,是文娱委员。”
“哦,我正想找你,不知道谁是梁嘉勉。”黎广宇觉得有种热流涌上来,热情地说:“艺术节算我一个。”
“你急什么?我还没有问你,你会什么?”梁嘉勉说。
“我……”
“唱歌会不会?总不至于只会几首诗吧?”梁嘉勉说。
“不会。”
“不会?不可能吧?着这可是每个人都会的,你艺术感觉这么好,也应该很好才是呀。对了,你兴趣小组报了什么?”
“文学社。”黎广宇有点奇怪。
“那王英贤又骗我了,他说你到合唱组。这下好了,那里全是女的了。”梁嘉勉又说:“那好吧,初赛的时候你帮我们拿衣服吧。”
不知道怎样,黎广宇也答应了。他感到自己的无知,也对对自己举手自荐文委而感到可笑。但是,这却加大了他的热情。
一只手把一块布按在玻璃窗上,均匀地擦了一下,一只手指把靠铁框的灰尘抹掉。
“黎广宇,我来擦,你去拖地吧。”
黎广宇跳了下来,把布交给了那个同学,从水桶中拿出地拖,在隔水里拧了几下,水从桶边溢了出来,流到地上。黎广宇从走廊尽头按着地拖,走“之”字形地拖过去。
这时,梁嘉勉正在和一些女同学在走廊里排练,黎广宇绕了过去又停了下来,回过头,静静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心里有点难受。
王英贤走了过来顶了顶他说:“干吗老盯着人家女同学?”
“我在看她们排练。”
“别看了,梁嘉勉组织的小组唱全是女同学,哪会轮上你呀。”王英贤说。
“怨谁呢?”
“怨你自己,谁叫你自己是男的,艺术这碗饭呀,除非她们施舍给你,不然你只能饿肚子,拖地吧。”王英贤说。
“我看也是。”黎广宇刚说完马上觉得十分违心,他推动着地拖,一直拖到了隔壁班的包干区……
“今天我们讲‘一元一次方程’,先复习一下前面的知识,黑板上的几道题目我请同学来做。”刘老师讲课是总是把声音抬得很高,特别是叫名字,同学们都听的很清楚。
“曾燕先,黎广宇,你们上来,你在这边,你在那边。”因为自己对自己的名字太敏感,黎广宇还未听完,心已经绷紧了。他拿着粉笔走上教坛,望着那些认识自己,自己又不认识它的题目,手心里全是汗。他拿着粉笔在代数式下慢慢地,端端正正地写着“解原式”三个字,然后又写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数字,又用手汗抹去。他偷看了一下曾燕先的,只见她奋笔疾书。一叠叠“X、Y、=”占用了半个黑板。她不知不觉地写过了黎广宇那边,又轻声地问:“那些地方没用了吧?
这时,刘老师淡淡地说:“黎广宇,你那三个字比你的作业‘工整’多了,你回去吧。
黎广宇感到一片空白,他松了手粉笔掉在地上,折成两半,一地灰尘。
时令初冬,这座花城除了多几阵北风以外,别无寒意,穿短袖衣服和穿长袖衣服的人同时出现在街上。
四中校园内,艺术节初赛正在进行,学校里十分热闹,同学们三五一群的作准备,挂着工作证的学生会干部忙碌地到处跑着。
“黎广宇,快把这些衣服拿给梁嘉勉。”邝倩婷跑进课室对黎广宇说。
黎广宇抱着衣服跑出课室,跑着跑着,他发现自己没有问她梁嘉勉在什么地方。他一跺脚,跑到大堂看初赛的地方分布表。又穿过校到,跑上了实验楼,由于他还不熟悉学校,问了几个工作人员才找到。
梁嘉勉她们正站在物理实验室的门口,梁嘉勉来回地走着,黎广宇拿着衣服一头撞了过来。
“怎么搞的,这么晚才来,我们的节目被调了好几回了。”同学们嚷着。
这时,邝倩婷也跑了过来:“不关他的事,是我晚叫了他。”
曾燕先她们正要说什么,梁嘉勉马上阻止说:“好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节目再调就要调到最后了,进去吧。”
黎广宇刚想进门,梁嘉勉马上拦住他:“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这是赛场,这不写着吗?你们闲人进去会影响评分的。”梁嘉勉说。
“闲……什么?”黎广宇还没开口,梁嘉勉已经走了进去。黎广宇退了进来,倚着墙边看着。此时他觉得的被遗弃的感觉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但他又想,自己拿什么和人比?能忍耐的就忍耐吧。
曾燕先是第一个走出来的,她冷冷地对黎广宇说:“把衣服拿回去吧,进入决赛是没望的,我们发挥不好是你的责任。”说完她把衣服扔在黎广宇手里,随后的同学也把衣服一件一件丢在黎广宇手里,不回地走了。黎广宇艰难地托着衣服,这时,有一件滑了下来,掉在地上。黎广宇弯下身正伸手去捡,这件衣服已被另一只手捡起。
“谢老师,艺术这碗饭不好吃。”黎广宇。
“要吃饭得先会煮饭,没有硬工夫,怎么挣。”谢老师把衣服放在他的手里说。
“可是,这样又得到什么硬工夫?”黎广宇不明白。
“听说你有点智障,哦,对不起,说不好听的,你也算是个残疾人吧,但你却失去了残疾人最宝贵的东西,也是一种过人的东西。”谢老师说。
“什么?”
由于谢老师是评委,她刚想开口,里面却有人叫她,最后她丢下了一句:“忍耐吧,以后会明白的。”
黎广宇还是靠在墙边上,久久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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