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静谧的夜晚。皓洁的月亮在云丛里凝视着每一个村庄,将平静的伪装洒向每一个角落。知了也赶来凑热闹,成群结队地站在枝头餐风饮露,还挥舞着琴弦一般的臂膀,吱悠吱悠地将夜的黑暗拉得悠长。
然而,静谧的夜晚往往都孕育着罪孽。所有的盗窃与凶杀,所有的诡谲离奇与貌合神离,都是在一个个宁静的夜晚神秘地分娩。
山脚下,村民们依然在安睡。这些单纯的人们,数百年来一直在这静僻的土地上延续着种族的生命。
崇拜神秘,谨慎地生存,几乎是所有人的生存之道。
夜色下,一个黑影蓦然飞过,落在村子里一间小屋的屋顶上。
很快,那黑影从衣袍里掏出一根短竹筒来。紧接着,寂静的空气中发出两声瓦片移动的轻微响声。只见那黑影把竹筒从瓦缝里插了进去,然后把嘴凑到竹筒上,猛吹了几口气。之后他满意地笑了几声,便从屋顶之上越了下来。
他的身影飘逸而洒脱,仿佛雨燕从屋檐底下轻轻飞出,然后划破天宇停落在纤柔的小树枝头。
之后,他释然而去。
月光之中,只见一个黑影左手拖着一张大网,右手握着一张劲弓,朝山上的森林疾驰而去。
不久,村头那间小屋子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头来。那老头带着惺忪的睡眼,习惯地往屋后的茅房走去。突然,他浑身一震,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原来是一个哑老头。不知哑老头看到何事,只见他慌慌张张地系上裤带后就往屋里紧跑而去,切一进屋就去闩门。然则受到的惊吓太大,手竟哆哆嗦嗦地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把门关上了,正要往房里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又让衣角扯翻了饭桌。顿时,一阵碗碟碰撞声响起,把里屋正在熟睡的老婆子惊醒。老婆子披了件外衣后就往堂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骂老头:“哑老头子,你又咋搞的?一桌碗碟儿都让你给弄砸了……”正要继续骂时,陡见哑老头脸色惨白,且蜷缩在墙角,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怎么了,哑老头子?”老婆子问道。
“咿咿……呀呀……”哑老头边叫便用手比划着,示意老婆子不要出门。
老婆子感到奇怪,不顾哑老头的阻拦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只见远方的山林中有许多火把若隐若现。霎那间她便想到了十几年前的这个村子所遭受的那场浩劫,立即就像触电似地把手缩了回来,哆哆嗦嗦地闩上了门。
“哑……老头子,会不会……又要发生什么……什么事了……”老婆子惊恐地问。
哑老头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想法;又摇摇头,示意她千万别再开门。
两老口相互依偎着给对方壮胆,可是恐慌感还是不断地往心头涌来。
“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族长,不然会有大事发生的!”老婆子突然跳起来说。
哑老头在老婆子面前紧张地比划着,不让她去。
“老头子,你还记得你是怎样哑的吗?”老婆子站起身来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死了也不值什么,可千万不能让族里的人再吃当年的苦头了!”
然后,老婆子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门,朝族长家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往山上看去,只见山上的火把越来越多,火光也越来越亮。她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拼命地摆动着双腿。
咚咚咚!她使劲拍打着族长家的门,大声叫喊着。
很快,族长家里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族长家的门便开了,只见族长家的一个丫鬟打着灯笼站在门口。
“赵婆婆,你找我们家主人有事吗?”那丫鬟问道。
“族长睡了吧?麻烦你通报以下,就说赵婆婆有急事找他,请他务必立即出来见我。”赵老婆子对那丫鬟说。
“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去通知我家主人。”那丫鬟转身进屋去了。
不久,那丫鬟出来通报赵婆婆,并把她请了进去。
她跟着那丫鬟走过一段连廊,来到了族长家的大堂里。老族长和老夫人早已在那里等候,见赵婆婆进来了,连忙起身招呼她坐下。丫鬟们马上递上茶水来。
“赵婆婆,你这么晚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老族长饮了口茶问道。
“族长,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晚来打扰您的,可是这事太大了,我不能不跟您说!”赵婆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刚才我家那哑老头子出来起夜时,发现这恶鬼山上骤然亮起了许多火把,差点把他吓得半死。我想他肯定是记起了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当年我们村子遭受的劫难是在太大了,我担心这一次又有事要发生,就赶紧来通知您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做些准备,可不能像当年那样……”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不好了……”赵婆婆话还未毕,一个家丁便唐突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喊着。
老族长厉声吼道:“没看到有客人在吗,何事如此慌张?”
“失火了,厢房那边失火了!”那家丁回答。
老族长不觉一惊,赶紧冲那家丁喊道:“去,把所有人都叫醒,快救火去!”说完,老族长和老夫人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
赵婆婆见族长家出了事,也赶紧帮忙救火。可是,等他们赶到时,火势已经冲天万丈了。只见无数的房梁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变黑变焦,然后一根一根地从屋顶上坠落下来。十几个丫鬟和家丁提着水桶往返于火焰与水井之间,火势却依然愈燎愈旺。很快,便有几个丫鬟和家丁被浓烟呛了咽喉,立即变得脸色惨白,而且咳嗽不止。
老族长见此情景,独自叹息道:“哎,看来这间厢房是保不住了。”思忖片刻后,他便叫丫鬟和家丁们停止救火,只是让他们去打些水来泼在那间厢房的周围,以防止火势蔓延到其他房子上。
于是,所有的家丁和丫鬟都不再提着水桶冲往火海中了。他们用水把那间厢房周围泼得湿漉漉的,好多地方都有了些积水,才放下心来。老族长看着还在燃烧的厢房,颇有些不舍。毕竟这是祖辈遗留下来的一点基业。再说这年头外面兵荒马乱的,谁都过得不宽裕——老族长家虽说是一个大家,但究竟不如别人说的那么风光。那些丫环和家丁其实都是老族长和老夫人收养的弃婴,把他们拉扯到这么大,又不忍心赶他们出去自谋生路,所以一直省吃俭用,把他们留在了身边。
“算了吧,人活在世上谁能没有些不顺心之时?还好,幸亏抢救及时,只是烧了间厢房。”老夫人拉了拉老族长的胳膊肘安慰道。
“是啊,‘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以前从没有发过火灾,导致现在麻痹大意。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说不定我们以后还可以躲过一场大劫!人生漫漫,风云变幻啊!”老族长显得很达观。
老族长话音刚落,眼前突然火光一闪,一股火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众人马上回过神来,却见半根烧着了的房梁从屋顶上飞落下来,一头落在了隔墙大牛家的屋顶上。很快,大牛家的房顶已腾起阵阵青烟。众人大骇,赶紧抄起水桶往井边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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