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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跫(上篇)

时间:2007/3/17 作者: 浮生痕 热度: 85329
    风,从衣襟的缝隙处吹过。这么高的地方唯一的美景就是仰视终年蓝彻的天空。这么多年来不曾看到一只雄鹰,飞过这雪山。只有衰老的云记录着一次次的血腥。多想就这样坠下去,不再回头……但是允儿,没有你,我怎能孤身离去?

    一 、无法遗忘,只待风雪将所有掩埋……

    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

    如此之大,仿佛一席水帘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间坠下,穿过苍穹,铺天盖地而来。只是一瞬,陡峭的山峰已是苍白一片。

    在这个连苍鹰都盘旋着无法落下的雪山半腰,却有一队衣衫褴褛的人缓缓跋涉而上。长途跋涉的人们,疲惫到了极点。他们个个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肤,被冰尖划伤的地方冻成了黑紫色,翻卷着,宛如孩子张开的小嘴,似乎在渴求着什么,恐怖异常。

    风暴来临时,他们没有找到避风之处,凄厉的大风仿佛藏着看不见的巨手,攥住了这群人,要将他们从峭壁上拉下来。只听见几声惨叫,队伍中体力不够的人,无法立足,如纸片般被狂风卷起,抛入万丈深渊。

    一个年轻的傀儡师怀抱着一个小偶人漠无表情地站着,动也不动。虽然是流离中,他却衣着整洁,风帽之下,一张令人眩目的脸,五官线条利落俊美,几乎无懈可击。

    “歆夜……有好多的雪啊”忽然,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傀儡师的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难得微笑,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少女黝黑的长发。似乎是怕失去什么,紧紧拉着她被冻伤的手,低声说道:“紫芪不要乱跑,会有危险的。”

    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望向南边。她,还在等吗?

    “传说中的通灵大司命就是在那座雪山上吗?随行的人说,只要找到她,无论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呢。对吗?”紫芪指着南边不远的雪山疑惑地问道。

    傀儡师没有回答。

    正想着,忽然风里传来奇异的噗啦啦声,顿时,飞雪满天,打得人睁不开眼。

    “天呀!快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流民们大叫,惊恐交加。——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从雪上背后升起。扑簌簌像要飞过来,掠过山与天交际的地方,却始终在山那一边飞着,只有翅膀露出山颠。那黑色的翅膀遮掩了天光,扑扇着,搅起激烈的旋风,积雪飞扬,白色的巨浪呼啸着,从山尖呼啦啦滑下,如万马奔腾,向着山腰这群旅人扑来。

    紫芪惊呆了,和所有人一样,怔怔看着那排山倒海的雪浪滚滚而来,忘了动弹。只听到耳边梦呓般的声音:“……比翼鸟,呵,她还是那么喜欢血腥。”

    大鸟卷起的旋风,使雪山顶上的积雪全部崩塌下来。“雪崩啦!”一声巨喝,把吓呆了得人们惊醒,慌忙奔逃。

    几十丈高的雪浪如同天幕坠落般劈头而下,瞬间隐没了所有。

    观星台上,夜凉如水。少女拉紧了素衣,拿着白玉算筹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听到了十一年前的声音,默默转过身,望着北方……

    剧烈的暴风雪后,黑色比翼鸟返回,四野一片死寂。

    到了吗?

    顾不上怀里的人如何,傀儡师窘错的汲取着眼前的一切。像梦一样,此刻的山上并无半点血腥,纯净的白雪留下了轻轻地痕迹。

    终于回来了……

    十一年的暗路,十一年的萧索。……回来了,寥泪你算到了吗?

    风在耳边呼啸,傀儡师的身形很稳。抱着一个人掠上悬崖浑若无事,他们转瞬又上了几十丈。左脚一踏石壁便出现了裂缝,又瞬间直升八九丈。前方的绝壁上出现一条汉白玉铺成的路。

    一路踌躇走着,此时怀中的紫芪也慢慢苏醒,放下陪伴他五年的人,傀儡师心中一阵雾气。

    “这是……”

    “罗篌台”

    两人沉默着走了进去,分别怀揣着不同的心情。

    大殿内的装饰古朴典雅,简单得很。空荡荡的大厅内一个丫鬟也没有,有风吹进,厅内断断续续地回荡着缥缈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的,眼前出现一个人……

    银白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看上去却有流水的温柔。头侧松松的挽着一个蝶翅发髻,顺着垂直的头发看下去,苍白的脸颊显得毫无血色,但却有着冰蓝色的眸子与冷僻的眼神。一袭单薄白衣,盈盈的身子仿佛时刻都可以无声倒下,但又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气息。

    难道她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通灵者吗?紫芪怀疑的盯着她。

    “对我有所怀疑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冒险前来呢?”

    一阵虚无的声音与风参杂着回荡。着实把紫芪吓了一跳,这个人竟然可以猜透自己的心思,好生厉害。

    “谢谢夸奖,廖泪不敢当。”

    此时的紫芪算是安分了,不敢轻易动弹。竟然被人多次解读,这个女人危险。虽是这样,但她却想也不敢想,躲在傀儡师身后。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望着北方的星,女司命淡淡地说。随手抽出别于腰间的算筹,转身准备走出大殿。“回来了,就不要客气了吧!”

    看着消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傀儡师示意紫芪先休息一下,转身便追了出去。

    空当的大殿内,夏紫芪一人无聊着。

    虽然还是一贯的冷峻表情,但她看得出来,当他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是逃避的,不自信的。也是这五年来,她第一次看他追一个永远遥不可及的人。

    园内各种奇花盛开斗艳,很不合时宜。

    “廖泪……”

    “嗯?怎么?要我给你算上一卦么?”

    “……”

    窈窕女子停驻在碧玉砌成的断桥上,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有了埋怨的样子。

    “十一年呢!自你离开,十一个年头。我也苦等了十一个春秋,但是呢……歆夜”

    “……我”歆夜默默走上前去,踌躇着拿出什么递到她面前,手指间的丝线隐隐散着诡秘的光芒。

    “这是……万年龙雪赤寒珠?”

    山上的寒气重,无声的,雪花簌簌从天而降。

    廖泪用睥睨世间一切事物的眼神望着这个与她曾经并肩的人,然后发出一阵笑声,笑声里满是凄凉与失望。他以为她有了这个珠子就可以原谅他吗!

    雪声里,她再一次走进记忆……

    “歆夜哥哥,歆夜哥哥,泪儿想要龙血珠那!”

    “啊,那个破珠子有什么好的嘛!也不会发光,看我手里的是什么?呵呵,萤火虫呦。”

    “不嘛,泪儿就像要那个嘛。”

    “小泪想要那个吗……好的,我会努力学习傀儡术把那个破珠子抢过来送给你的!”

    “真的吗?好棒呀,那歆夜哥哥就用那个珠子来迎娶小泪好不好啊……”

    好不好啊,好不好啊,好不好……

    一滴温温的东西打在握有算筹的手背上,无痕的雪地上出现两条纠缠不清的细线。

    注定他们之间是生生相错的吗?

    无尽的黑暗使人迷茫,看着离去的人消失在茫茫雪片中,泪流满面,怎能忘记,儿时的回忆,心痛的痕迹,他的气息……狂风来袭,不知疲惫的施展通灵。

    这是哪里……

    四周都是冰,廖泪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冷冷的空气,孤单的味道,但为什么却还觉得自己正在慢慢变老,慢慢腐烂。怎会原谅,十一年的等待,他却离开,无可救药的爱上别人。也许自己太过牵强,但也该放他自由了。银色的她在冰河上独舞哭泣,狂笑流泪。柔软的发丝和着雪粒飘动,在空中纠缠。她修长的手指抚过苍白的容颜,眼角一粒粒透明的冰珠滚落开来,冰蓝色的眸子释放着无尽的诡秘、悲伤、哀怨、还有对他十一年的爱……白色的长裙像殒蝶的翅膀,在冰天雪地里放肆的张扬、张扬。她的步履断断续续,在雪花中无数次地与空气融合。她叹息,无声无痕。在风中不住地与空气抗衡。就这样,她流着泪、回忆着、痛苦着、缠绵着……也是这样的天气,十二岁的歆夜为她杀了第一个人,他刚刚出道的大师兄——

    “你算什么东西,混蛋,茶杯也端不好。干脆不要学通灵了,像你这样顽固不化的蠢种,干脆死了得好那……”

    小小的她跪在大师兄面前,任凭二师兄们用算筹组成的拶子用力夹她细小的手指,却无法反抗,血潺潺流下,殷红一片,空荡的殿中回荡着她痛苦的哭嚎。正在园中修行的歆夜听到她的惨叫,奔过来,毫不客气的推开师兄们。大师兄见状,对着廖泪的脸上就是两巴掌,弱小的廖泪不出声得流泪。手臂痛得抬不起来,他替她擦去嘴角的血啧,将傀儡对准了师兄芎……

    歆夜眼里充溢着杀气,操纵着原本抱在怀中的偶人。偶人跳着奇异的舞蹈,带动各处关节的引线,十只戒指在空中飞舞,切向折磨廖泪的男人。在漫天透明的引线切来的同时,那个人轻松的从锋锐的引线空隙中钻了出来,鄙视的看着他。但歆夜得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他苍白的手指挥向敌人的颈项,一道极细极细的银色影子忽然从傀儡师的袖中冲出,灵活如蛇。猝不及防中,芎伸手握住了那道金索,手心竟被伤到深入见骨的程度。突然,小偶人左手上的引线再度飞来,卷向芎的右腕。与此同时,歆夜得手指继续轻弹,袖中咝咝飞出更多的银索,配合着偶人关节上的十个戒指,切向芎的各个关节。一刹间,空气中仿佛结起了无可逃避的网。芎的眼神徒然凝聚,此时他才发现歆夜是真的想杀了自己。芎抬起右手,快的不可思议地握住了半空中数根引线,血沿着引线不停流下。

    旁边的师兄弟们见到此举纷纷前来助阵。突然漫天丝线纵横交错,以人眼无法判断的速度切割起来。巨网不断收紧,网内速度不够快的人早已血肉横飞,网外的师兄们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不敢动。歆夜手一拍,用一种奇异的旋律开始舞动,手上的丝线快到不可思议,相互交剪着,激射出淡淡白光,发出啪啪之声。芎也被逼得加快了躲闪的速度,这时的他完全处于被动状态,除了躲避就是逃离,在这么危险的丝线之中他无法回击,只能越缩越小。芎的体力逐渐下降,已经来不及一一躲避那些飞旋而至的锋利的线,肌肤不时被割破,血如同残红般飘洒。

    歆夜发出诡异的笑声,趁着芎一时疏忽,他发出了最后一根引线,直至芎的头颅……顿时,脑浆四溅,偶人中指上的戒指随着引线一同穿过芎的脑袋……定到大殿的柱子上

    歆夜被赶了出来,师傅说他是暂星,是不祥的……

    ………

    一头银发忽的散开,铺天盖地的银丝,她无助的难过着。无法遗忘,只待风雪将所有掩埋……

    不远处,一个叫沐岌允的男孩静静观看眼前的一切,那个女子的一切被他深深的刻在殷红色的眸子里。

    “瞳术……”

    银发女子猛然一惊,还有人在那场雪崩中存活?转身后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廖泪惨淡一笑,默默走回殿中。

    一阵风雪后,一个有着殷红色眸子的少年出现在展白的雪地上。

    二

    依旧是银白的发丝,懒散的蝶翅发髻,毫无血色的面容。盈盈的身子散发着冷僻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剧烈的感情起伏,长及脚裸的雪白长发随风飞舞起来。

    “不久留吗?”淡淡的声音里带有迫切与恳求。

    “……面无表情的傀儡师纵了纵眉头,将夏紫芪拉到身边。”

    黑黑的发丝在空中颤抖,大大的眼睛闪出快乐的神色。面色红润泛着健康的光泽。看来昨天休息得很好呢。

    “哦!既然如此那就扶乩好了。”

    似乎看破什么,司命准备好扶乩的用具——两根被绑缚在一起的白木,一横一纵形成“丁”字形。不紧不慢地用两手食指尖轻轻托起横木两端,让木条末端轻触着沙盘,然后闭上眼睛,口唇煽动,念起长而繁复的咒语。

    她念咒的声音是极轻的,然而一直漠然的歆夜蓦然一惊,她此刻请降的神,居然是镇压罗篌台的雪山神灵。要知道,身为的大司命的她是不可请动本土神灵的,除非用生命做筹码……那现在,她就是在用生命为他扶乩。

    “歆夜,你想知道什么?”白色的司命闭着双眼问道。

    许久,傀儡师才道:“过去、现在、未来。”

    女司命会意的点点头,虔诚的闭着双眼,嘴里念叨着咒语,左右托着的乩笔逐渐悬浮于空中,似风吹动,又有无形的力量带动它,乩笔唰唰的在沙盘上划着。一排排潦草的符号在沙盘里显现出来。移动、移动、移动。当画到第三行时,乩笔忽然停了下来。

    “好了。”廖泪舒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力不从心。呵,身体竟这么弱了吗。

    片刻之后紫芪惊呼“啊!怎么会没有未来呢?”

    “……算了,我也不在乎未来会怎样。下山吧!”短短的话语带有不可反抗的意思。

    “哦!”

    如十一年前相同的景象,雪花中,他抱着偶人慢慢消失,不曾回头。如今,他的身边却又多了一名少女。这次离去,便是再也不回来了吧。举起手中紧握的龙血珠,廖泪仿佛又看到了儿时的他们在雪中互相追逐的情景:

    “歆夜哥哥,歆夜哥哥,泪儿想要龙血珠那!”

    “啊,那个破珠子有什么好的嘛!也不会发光,看我手里的是什么?呵呵,萤火虫呦。”

    “不嘛,泪儿就像要那个嘛。”

    “小泪想要那个吗……好的,我会努力学习傀儡术把那个破珠子抢过来送给你的!”

    “真的吗?好棒呀,那歆夜哥哥就用那个珠子来迎娶小泪好不好啊……”

    好不好啊,好不好啊,好不好……

    至此她也只能是在他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在血雨中拼杀。然后在想念中看着她爱上别的女子。

    依旧是银白的发丝,懒散的蝶翅发髻,毫无血色的面容。盈盈的身子散发着冷僻的气息…

    三、 铭刻在心里的星星之所以数也数不完,是因为黎明即将来临,还是因为明夜依旧可以继续……

    断断续续的筚篥声在冻结的空气中跳动。冰上的女子沉溺在一片冷意之中,单薄的身子如一条水蛇般泛着微微光芒,耀眼异常。记不清多少次了,廖泪干枯的眼睛望着北方天空上一颗若隐若现的星。只要想念他,就会在冰上独舞。但现在不同了,总会有一名眸子是红色的少年默默尾随她,无论多久,无论多远。他总是随着她,轻轻吹着手中的筚篥,直到她疲惫的倒下去时,才收起手中的东西,借着风势,将她带回罗篌殿中。一天天,一年年,一天天,一年年……

    那个少年叫做沐岌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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