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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盲人如何点燃冬残奥会火炬

时间:2023/9/21 作者: 铁匠 热度: 87593
  紫色是国际残疾人奥林匹克委员会去年发布的标识颜色,代表占全球人口15%的残疾群体不再被边缘化。在2022年北京冬残奥会的开幕式上,“15%”是绝对的主角。会徽展示、会歌演奏、点燃主火炬,历来的重点环节都由残障人士完成,就连引导员胸前毛线编织的雪容融,都由残疾人一针一线缝制。

  73岁的夏伯渝在会徽展示环节亮相。站在“鸟巢”中央时,他的双腿义肢细细地支撑在地面,显得不那么协调。

  他是中国无腿登顶珠峰的第一人。这次在开幕式上,他带着一个双上臂残缺的孩子。孩子想飞却飞不起来,夏伯渝鼓励他,用登山杖当翅膀,带着他飞。这对“爷孙”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他们的表演。

  1975年夏伯渝第一次登珠峰,在海拔7600米处把睡袋让给队友,结果自己冻伤双腿,不得不截肢。2014年,他再次尝试登珠峰,但因为一场造成16人遇难的雪崩,攀登活动被取消。2015年,他到达珠峰大本营后,遭遇尼泊尔8.1级地震,攀登计划又一次搁浅。2016年,夏伯渝再次出发,但在海拔8750米处遇到强烈暴风雪,只能下撤。

  曾有媒体问他,是否后悔当初把睡袋给了队友,他回答:“当时如果知道结果是截肢,我会犹豫。但现在看,我还会给他,因为我没脚也可以。”

  残奥会会徽由红、蓝、绿三个弧形图案组成,代表人类最重要的三个组成要素:心智、身体和精神,弧形图案源自拉丁语Agitos,意为“我前进”。

  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萨克斯手王琦是通过自己的手,第一次知道了会徽的形状,“像汉字的‘心’”。他戴一副标志性的墨镜,头发微卷,13岁时,鞭炮炸伤了他的双眼,“我小时候眼睛特别大,后来变成两道蜈蚣一样的疤痕”。

  开幕式当晚,一对5岁的双胞胎兄弟来到王琦面前,他们一个是残疾人,一个是健全人。双胞胎打开王琦的手掌,在上面画出会徽,最后王琦慢慢蹲下,手碰屏幕的瞬间,巨型的会徽亮相。

  一个盲人站在空旷的“鸟巢”中央,多少是种挑战。平时聊天他能听音辨向,但“鸟巢”里,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王琦不能判断自己面朝何方。幕后团队想了很多办法,最后王琦形成了一套肌肉记忆:把左脚脚尖放到右脚脚跟,以脚为圆心转身,他找到了正确的角度。

  王琦要让自己的身体适应场地并达到完美的舞台效果。当他把会徽举起后又蹲下时,他的脚先往后撤,手盖在地上不能太靠后,不然会有一种要摔倒的感觉。

  紧接着,升会旗,奏会歌。

  来自重庆的扬帆盲童管乐团手拉手上台。团员蔡晓雪今年17岁,单簧管乐手,戴着墨镜,说话时总是习惯微微抬头。因为不能模仿,盲人常常没有表情,她通过衔筷子体会微笑的角度。

  她的难题在于吹出去的声音在“鸟巢”反弹不回来,她听不到自己和同伴的声音。为此,他们干脆到室外排练,以适应环境。

  健全人可以通过乐谱熟悉乐器,而盲童只能通过触摸来感知乐器,再把音乐背下来,才能演奏。

  47个人合在一起,没有指挥,靠的是心里的节奏。“这背后的故事恐怕比我们了解的和台前展示的多得多。”开幕式导演沈晨说。

  本次冬残奥会开幕式上唯一正式的文艺表演环节是《冬残奥圆舞曲》,这首歌是冬奥会和冬残奥会开闭幕式中,最早确定且一直未变的歌曲。

  演绎时刻,视频中几个盲童拿着画笔挥洒着人们能想到的所有色彩。在现场,90名舞者通过表演,把颜色在天地间展开。

  场地周围有13朵“雪花”,是手语指挥。如果没有解说,没人知道场上有一半听障人士。

  魏菁阳是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独舞、领舞演员,2008年参加北京残奥会开幕式《永不停跳的舞步》演出,2018年参加平昌冬残奥会北京8分钟表演,这次又站在北京冬残奥会的舞台上。

  在这个表演中,健全人和残疾人形成了一种默契。演出中有低头的动作,健全人会用呼吸或是神态提醒听障人士。看到喘息的动作,残疾人就知道下一个动作该起了。

  演出经验丰富的魏菁阳最深刻的感受是,以往,她的同伴都是残疾人,这一次,是真正残健融合的表演。

  开幕式进入最终的环节,点燃主火炬。

  还是那片雪花,还是那团微火。火炬传递到最后一棒,退役盲人运动员李端拿起了主火炬。盲人点火,这是往届残奥会上从没有过的大胆尝试。

  通过触摸,李端将火炬缓缓对进孔眼。“大家知道雪花台由参赛的所有国家和地区组成,他触摸的过程,就是在认知和了解,最终完成点燃的壮举。虽然火焰小,但它照亮了所有人。”沈晨说。

  它首先照亮的是李端的脸,火在李端脸的右上方,导演说,别烤着脸。他偏了偏头,感受到火焰的热度。他想起在家时总让家人拉开窗帘,家人说开窗帘干啥?又看不着。他答:“虽然我看不见光,但我能感受到温度。”1.92米的李端是篮球运动员,17岁成为CBA主力后卫。18岁,打扫卫生时一个过期灭火器爆炸,导致他双目失明,右手食指第一节缺失。

  李端两周前才得到通知,准备参加冬残奥会开幕式。当他第一天触摸主火炬臺、触摸插孔的时候,“我也是用心去体会了一下火炬的插口”,李端说。他摸索的过程就像练习跳远一样,需要跑得直、布点准,步子大了,踩过起跳区犯规,步子小了,跳不进沙坑。

  他感觉主火炬比别的火炬沉,有十来斤,“我看不见火炬,但是我要把最后一棒火炬插好、点燃,让更多的人看见我们,看见我们残疾人自强不息,努力向上的这种精神。”李端说。当最终对准的刹那,他听到了放礼花的声音。

  沈晨刚和残疾人打交道时,心里也有疑虑,哪些话能说,哪些是敏感问题。后来他发现,我们是“15”,“15”也是我们,越正常、越平和地对待“15%”,越有益。

  “没必要去催人泪下,让人们感觉到残疾人和我们一样,就够了。”沈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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