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爱你”“谢谢你”“对不起”这些话,都不会直说。
30年代,有个作家写文章回忆祖母。他的祖母非常疼他,但是从来不直接讲。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祖母才塞给他一个红包,对他说:
你要把这个红包好好地藏起来,因为这是我打了一年棉线才积下来给你的。
那个作家长大了才知道,那个红包其实就是祖母在表达“我爱你”。
60年代,臺湾编剧吴念真替村里不识字的人写信,写完念一遍,邻居接了也不说什么。到第二天,派儿女送来一封红包、一篮瓜果之类,说是礼物,但实际上是酬劳。
吴念真说,别看他们不识字,但是他们懂得怎么“谢谢你”。
2008年,周星驰的贺岁片《长江7号》上映。其中有个桥段,周星驰和老板大吵一架,第二天老板找他和好,就掏出一个红包,说“收一下这红包算了”。
有的小孩看不懂,爸爸就解释说:
对我们大人来说,有时候闹别扭,送一个红包,就是“对不起”的意思了。收红包呢,就是“没关系”的意思了。
小孩“哦”的一声,就懂了。
红包这种文化,大概只有中国人能真正心领神会。
它包含中国人太多的情感,也代表着中国人生活中的各种寓意。
满月红包是讨吉利,升学红包是贺功名,生日红包是表交情,结婚红包是随份子,白事红包是做慰问,新年红包是送祝福。
还有520、666、888、1314等特殊金额,都在传达各种无须直言的心声。
中国人就像山水画一样,总是含蓄、委婉,有时候越走心的话,越不明说。有时候,红包其实就是中国人的一种语言。
曾经有一个采访,问老外什么是红包。
绝大多数老外都说,“它是钱”。中国人解释说, money是money,lucky money是lucky money,这不是一回事。
老外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个money要lucky?
红包确实是一种独特的存在,它有种奇妙的功能,它就是钱,但又不等于钱。
它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情分。
中国人在对钱的态度上,是既有原则,又有弹性的。一方面,强调“亲兄弟,明算账”,关于钱的事尽量拎清楚。另一方面,厌恶将所有的事情都赤裸裸地用钱来衡量。
因为很多时候人和人是在交往,而不是在交易。
所谓情分,就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情感和分寸。
其实在中国人的生活礼仪和哲学里,差一点,就是差很多。
见人鞠躬,头低一点和高一点,尊敬的程度完全不同。请人吃饭,茶要倒半,酒要倒满,多一点少一点,热情的程度完全不同。送人礼物,包装精致一点,粗糙一点,心意完全不同。
钱和红包之间,只隔了一层红纸。但没了这层红纸,情分就生了。有了这层红纸,它变成了礼物、心意。
小时候过年,我就非常期待拿大人的红包。爆竹辞岁迎新、大团圆的除夕夜过后,我一早醒来,去摸枕头底下,就能掏出一封红灿灿的钱包。那一瞬间,别提心里多美了。
走亲戚时,长辈们总是笑吟吟地递来红包,母亲几番退让,但最终还是要落到我的手上。即便成年后,春节时依然能收到红包,拒收是无效的,长辈们一致的措辞是:只要没结婚,就还是孩子!拿着!拿着!
当时红包有多少钱,后来都忘了。而那些充满人情味的心意,却温暖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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